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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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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储君,不是该随时衣冠楚楚、庄严肃穆么? 就算不戴冠,至少也不该在大白天披头散发吧。 更何况,从他入宫求见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明知道有人来访,怎不先把衣裳穿戴整齐?随随便便就见外客,甚至他人都已经来到面前,他竟还顾着逗雀,把他晾在一边? 当然,他是太子,而他不过是个太学生,两人地位尊卑有别,他要他等,他没什么可置喙的,等就等吧。 他只是有点不大能理解,天朝立国以来就不是嫡传制,眼前这人何以能在众多年龄相近的皇子当中脱颖而出,被册立为储君? 以往也曾听人说过,当今太子的兄弟们个个杰出隽秀,其中尤以七皇子玹玉最为出色,民间善誉为“濯濯春月柳”。就是那十皇子,好学之名也遍传天下,温文尔雅,有若“冉冉云中月”。 黄梨江想起来了! 朝中内外不时耳语着,当今太子才能平庸,修改懦愚,连相貌也不如他的兄弟们出众,好事者竟然评议为“泱泱陌上尘”。说他就像是路边的泥尘一般,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赞美的地方。 入东宫三年,却换来如此名声,会否太过了……太子相貌……他曾近距离细瞧过,不算是非常秀美的一张脸,但五官清隽;情太虽有些轻佻,不似帝王之相,却也称得上是一名相当英俊的男子。 会被议为“陌上尘”,想必是因为大多数人没有真正见过这位东宫的缘故吧。就同三天前,他也对此人没有特别的印象一样。 过去,黄梨江不曾想过会与当朝太子扯上关连,因此也就根本没去特别留意,但如今事关己身,以往听过就算了的传言,却开始在心头上落了底。 且不论外传太子如何,眼前这人看起来,确实不像个东宫啊。 好半晌,只见他终于搁下喂食用的软芦管,打开了金丝笼门。负手身后,喃喃对着雀儿低语。 黄梨江离他五步之距,清楚听见他哄着金雀说:“吃饱了,该有力气飞了吧……飞,快飞呀,笼子都开了,怎么不飞呢?” 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深深地烙在黄梨江心版和;日后他回想起来,才发觉这些话别有深意。 恁太子哄了许久,那惯养在金笼里的金雀就是不肯展翅飞去,吃饱喝足,只低头以红色喙子啄整美丽的羽毛。 太子疑似叹息了声。“唉,怎么就是不飞呢?” “那养金雀养在笼里受人豢养,生活无忧,久而久之,忘了翱翔天际的自由,自然是不会飞了。” 闻言,太子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胆敢出言的少年,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 “来了。”那嗓音听不出好恶,清浅如水。 黄梨江微微一怔,想起他刚刚也对他说这三个字,语气里似透着某种他难以细说的情绪。 他还来不及细想,太子又道:“刚说,金雀不肯飞走,是因为受人惯养的缘故?”他稍稍停顿,瞅着少年如杨柳般弯弯的眉目,微微一笑,轻声说:“这说法……我喜欢。可其实那金雀不飞,是因为它早就被剪了翅,要它怎么飞呢。” 黄梨江头顶顿时仿佛飘来一片乌云,当头笼罩在他的脸上。 假使那金雀早就被剪了翅,太子刚刚做什么还一脸期待地哄着那金雀往笼外飞,实在莫名其妙! 搁下喂食的器具,太子掬水洗净双手,没费事关上金丝笼,转身往内殿大步走去。 “跟上来。”他丢下一句话。 黄梨江赶紧跟在太子身后,走进内殿里。 疾步跟在后头时,不意瞥见他足下,竟瞧见这位太子不仅衣着不整、披头散发,甚至连鞋也没穿,一双赤足就踩在光可鉴人的青石地板上,俨然、俨然就是个狂人……民间有些人隐居世外,以狂放不羁的行为被世人尊为“狂贤”,深受某些违礼之徒的景仰。 但天朝素来重礼,皇家规矩更多,黄梨江再怎么颖悟也想象不到,宫里头怎会养出这么一个不拘礼数的东宫太子。 太子走到一张长椅前,有些过分潇洒地曲起左膝,像修道之人那样半趺坐在软椅上,那赤裸的双足看起来十分强健美好,不是惯于劳作的那种天足,而是生在富贵之家的男子才会有的足型。 黄梨江谨守分寸与礼数,挺身低首站在他前方三尺处,突然听见一声呼喊—— “嗳,怎么老低着头?接着。” 黄梨江抬起头,只见有异物朝他脸部飞来,下意识伸手接住。 太子琅琅笑声当头传来。“好身手。” 黄梨江瞪着手上那天外飞来、仿佛透着蜜的香梨,再度感觉一片乌云罩顶。 “殿下,这是……”在玩他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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