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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应该明白,即便东宫伴随太子读书,也未必真能平顺无波。”顿了顿,他垂首看着少年又道:”不过,当然得以自身想法为先,倘若真不愿意,那么为师还是请太子亲自来遴选适合的侍读吧。”

  黄梨江仔细听着董先生的话,而后领悟过来。

  “先生已经代学生婉拒宫里人了么?”所以方才木铎鸣响,是因为要当庭宣布此事?先生一向洞悉世情,应是早就知道他的决定了吧。

  董先生笑答:”年方十二,虽然天资过人,但让涉世未深的入宫,我是不放心的;然而倘若今日欣然答应,我也并不反对。至于方才鸣铎,是因为太子将亲自到太学来,无论是,或者是其它人,一定会有人入东宫,这件事情需要让生员们都知道。”

  “听起来似乎颇急切呢。”黄梨江疑惑地道。只不过是一名小小侍读,有或没有,差别很大吗?

  “这么说吧,是因为皇后已对太子下了懿旨的缘故。”董先生说着,迳自笑了。他递出手给身边的少年。”来吧,孩子,咱们一齐到中堂去。”

  “唔……”递出手的当下,黄梨江忍不住又问:”先生,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董先生沉吟半晌。”可以说……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这是个优点吧?

  由于无意入东宫当侍读,董先生当庭宣布太子将来太学遴选侍读时,黄梨江并没有认真在听;太子何时要来,他也没放在心上。

  心思恍恍飘到他最近研读的私家史册上。

  由于对过去在西土大陆上建立政权的年代兴亡史生出兴趣,因此他已经连续数日无课时便埋首书堆勤读,甚至屡屡忘了午食。

  是日,肚腹发出雷鸣,发现已经过了用餐时候,肚饿难忍,黄梨江这才离开学舍,到专供太学生膳食的厨房里觅食。

  他不挑食,找到几块面饼。配茶水干啃起来。

  填饱肚子后,散步回房,却见到中堂前聚了一群人,不知在热闹什么。

  走过人群时,发现是在品评诗文。

  太学生之间互相标榜彼此文章,藉以位抬名声的情况屡见不鲜,他不喜参与这样的活动,因此很少参加生员间的结社。

  眼下,八成又是在吹捧某位高才的旷世巨作吧。

  瞧,远远就听见秦无量不自然的拔高声音喊着:“真是高作啊,太有才气了!”

  其它人则纷纷附和,没有一句批评的言论。

  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作”,能得到众人一致赞许,连句微词都没有?黄梨江不禁停下脚步,好奇的往人群方向瞥去。

  中堂前的庭院砌着一面灰白墙板,作为平时布告之用,可供人在上面任意书写,每至月底则会重新上漆,名曰“粉壁”,颇有效法前朝“月旦品”的用意。

  但太学里的这面粉壁,通常却只用来品评诗文,并没有真正的引导太学生走向谈论国事的道路,是颇为可惜的。

  黄梨江快步自人群边缘走过,临去时瞥了一眼大刺刺以黑墨写在墙面上的数行诗句,双足不禁顿住。

  一目十行的缘故,他一眼看尽全诗,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高作,这诗写的比六岁小儿还不如,分明是一首打油诗,只有字迹倒还可取。”心直的他,直觉说了出口。

  评论的声音不大,却没有料到在众人屏息下,他说的话被听到了八、九分清楚。

  秦无量率先反应过来,跳出众人,指着他鼻尖支吾:“、,好大胆子,竟敢这样批评这首高作。”

  高作?秦无量好歹也在太学里受业几年了,虽然他武胜于文,但应不至于真看不出这不过是一首打油诗吧?连平仄用韵都捉的紊乱呢。

  对于诗文的敏锐度比常人还高的他,实无法忍受有人颠倒黑白到这等地步。黄梨江不避讳的走到粉壁下方,当众念出全诗:“白狗非狗狗非白,苟非白狗是何狗?狗苟是狗苟是白,狗白应即是白狗。”

  他声虽不大,在中堂前却清晰可闻。

  念罢,他俊眉微挑,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浑然不觉不远处一双眼睛正打趣的打量着他。

  身量不高的黄梨江站在人群之中,却丝毫掩不住他一身卓尔不群、暖暖含光,有若碧镜。

  “韵字复用,音节错拗,文辞鄙陋,思想全无。”黄梨江音声琅琅,就诗论诗说:“勉勉强强有一点趣味,却不过是打油之作,六岁小儿都可能写的比这诗好,诸位同年对这样的打油诗赞赏有加,要是传出去教人听见了,岂不以为如今太学堂尽是些不读书的世家子弟,贻笑大方?”

  近年科举晋身的官员,出身太学的人是愈来愈少了。

  倘若今天太学祭酒并非他敬仰的云间先生,他是不会多嘴的;有违他自身的原则。

  “说什么....傻话呀....”秦无量双目瞪大如牛眼,双手忍不住揪着黄梨江衣襟道:“、晓得这是谁写的么?”竟然将此诗批评的如此....贴切!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

  “该不会是董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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