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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到底她是真病,还是假病一场?”乐静骧立在园子里思索,想不透才一个下午的光景,事情为何起这样的变化?“雅徵,你过来。我有事问你。”一半身子已在拱门外的人又跑回主子面前。“爷,你想问什么事?”

  “你离去前,小姐醒了吗?”

  “嗯……没有,奴婢要出房门前,看到小姐的眼睑动了下,但是没见着她醒来。”她回想之前的情景答道,看主子一脸沉重的神情,她深感愧疚,自个儿居然有负爷的交代。“爷,是奴婢不好,请爷——”

  “不必说了,你跟着去找人。”乐静骧挥挥手,径自往房里走去。

  房里的烛火已经点燃,里头的布置与先前无异,只除了床上原该有一瘦弱的人儿,现下只剩一只被翻开的被子。

  “凉了。”他坐在床边,一手轻抚床榻自言自语。静坐了好一会儿,他又咕哝道:“究竟她是起身自个儿走了,还是……什么人?!”

  他迅速离开床,宫奎闻声奔进房里。“爷!”

  “什么人?躲在那里不敢出来见人?”乐静骧瞪着床铺下的布幔。

  宫奎也看着,瞧对方毫无动静,不知床下躲的是何物?“爷,属下瞧瞧。”他见主子不语,立刻前去掀开布幔,幽黑的床底下隐约藏有一个身影,静静地蜷缩着不动。

  主仆两人互望一眼,乐静骧立即走上前数步。“苏君,出来。”

  被呼唤的人没有回应,宫奎动手抓她,她却更往里头躲去。

  “苏君。”乐静骧上前俯下身子喊她,等了好久,黑暗中才闪现两颗圆亮的眼珠子看着他。“苏君,出来。”

  他唤她,她仍然侧躺着不动,他耐性全没了,迅速伸手一抓,她倒无反抗的任他拖出床铺,两眼直直地看他,就像这五天每次醒来的样子,什么话和表情都没有。

  但他瞧她灰头土脸,全身又沾染上蜘蛛丝,脸儿、手儿冰冷无比,怒气和心疼同时在心底酝酿。

  “去找雅商、雅徵,要她们端些热水回来。”他边交代宫奎,边将她抱起,想把脏兮兮的她放到床上,又觉得不适合,只好将她抱到椅子上。“你……为什么躲到床下?”他扶正柔软无力的身体,不让她跌到地上。但她毫无元气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让他不得不拍掉她衣上的灰尘,抱住她一同坐下。“你知道你是谁吗?”

  一连问了数句几日来相同的话,得到的答复如同之前的沉默,乐静骧叹口气,不再努力。

  任她当他是怪物,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无声对看。

  雅商和雅徵端着热水回房时看到的,是她们的主子抱着昏睡的小姐呆坐在桌旁的模样。“苏君,开口吃饭。”乐静骧舀了一小匙汤放在她嘴前,劝她不下十句,偏偏她动也不动地坐着看他。

  “苏君。”

  他懊恼地放下手,坐着与她对望。从她可以离床开始,她的每一件事,他几乎不假他人之手。因为她根本不让其他人代劳。

  不知是不是之前她睁眼时每每瞧见他在一旁守候,就此认定了他。那日她睡醒时,见身旁的人不是他,吓得躲到床底下,直到他出现,才任他将她拉出来。

  她的行为像是一头初生的小野兽,只认第一眼看见的东西,其他便不在记忆之中。而对于她的认定,他觉得——不枉他之前费心救她,但是接下来数日,他为了她,忙得不可开交。

  起初,她睡多于醒,因而为了喂她汤药,白日的时间被她占用不少,只好等她闭眼睡去,他再来处理商行的事。

  再来数日,他乐见她的康复。不过,随着她清醒的时间愈久,他待在她身旁的时间亦增多;大部分还是花在喂她汤药和吃饭。

  本来这些事该由雅丫头们来做就好。可叹的是她只要不见他,别说汤药不喝,就连她们想照顾她,她也不愿。不是身子颤抖不已,就是躲到床底下,再不就是跑到园子吹风,任她们如何拉她,不进房就是不进房。

  想她病到如此可怜,又如同小儿般的依赖他。这段日子为了让她早点康复,他继续当个烂好人来救她。反正白日陪着她,他尚可利用夜晚的时间处理府里和商行的事。想不到的是她连夜里的时间也不放过。夜里他不陪,她不睡;不得已,他必须等她睡着才能离开。但这必须是她一睡到天亮,否则,三更半夜,他一定要惊动府里的仆人四处找人。

  并不是她会梦游,而是她会找他。她和他同住“宫乐园”,也不知她为何知晓他睡右厢房,曾有一夜,三更天,她来到房里,站在床畔看着他。他初以为她想对他不利,提高警戒防备着,等了许久,他察觉她的呼吸微弱,迅速睁眼一看,只见她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地瞪视床上的他,直到他和她对望,她才安心的闭上眼,身体倒到地上睡起来。

  他对她的行为莫可奈何,反观她对他倒是为所欲为。她不会对他要求什么,从她醒来,她还不曾开过口,什么事都任他摆布;但说任他摆布——还得看她的意愿,像喂药、喂水、洗身子、换衣裳……只要她睁着眼,就算雅丫头们动手,他也必须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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