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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哭了,我明早煮粟子甜粥给你喝。”岁平安只得这样哄。

  “真的?”吉祥壬偷偷张开二指指缝,瞄着徒儿。

  “真的,再加一点桂花酿。”这师父一说到吃的,什么天大的难过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

  吉祥壬拊掌大乐,情绪瞬间变换,而眼泪鼻涕都还留在脸上。

  “我骗过你吗?”岁平安递过一条手巾让师父拭脸。

  “徒儿没骗过我,可我这师父却……”吉祥壬又红了眼眶,抓着手巾焦躁地在床上跳来跳去,就是不敢看他徒弟。

  “师父,你心里有事便直说。”岁平安身倚着墙壁,苍白脸庞已稍显疲态。

  “为师的毕竟也只是凡夫俗子,有着无法抗拒之诱惑,我千不该万不该起了贪念,要那家伙要拿他的万贯家财和我相赌……”吉祥壬本想长篇大论一番,但一看到徒弟眼睛下方的暗青之色,便决定长话短说:“我今儿个下午和我那个龙兄弟赌了一局。”

  “所以?”师父输了一大笔银子吗?岁平安坐正身子,开始估算着他们身上的银两还有多少。

  钱财乃身外之物,再赚即有,但是总不能连付客栈的银两都拿不出来吧!

  “我赌输了。”吉祥壬捶胸顿足,在床上猛跳猛叫。

  “这点不难猜到。重要的是,你输了多少?”倒了热茶,岁平安呷了一口,神态颇是冷静,看来早已习惯帮师父收拾烂摊子了。

  吉祥壬闻言,垂头丧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连住客栈的钱也输光了?”岁平安看着师父颓肩的心虚模样,心里忐忑了起来。

  “我输的东西比那更吓人。龙震宇赌他的长安产业,我当然也得拿出我最宝贝的东西来和他相赌啊……”吉祥壬小声地说道,根本不敢再看岁平安。

  “你输了什么?”岁平安不安地颤声问道。

  吉祥壬扁着嘴,低下头,伸手往前一指──那长着粗茧的食指,指的正是岁平安的脸。

  “师父……你……”像有一双无形手掐住了脖子,岁平安顿觉无法呼吸,“你把我输掉了!”岁平安仿佛听见心脏坠入无底深渊的空荡声音。

  吉祥壬看着徒儿颓落的双肩,他懊恼地点点头,再度哇哇大哭了起来。

  岁平安奔波了一日的困倦顿时急涌而上,一阵晕眩袭上脑门,逼得岁平安只得把头靠在墙壁上。

  “又头晕了吗?还是想吐?快吃药丸!冷香丸呢?护心散呢?”吉祥壬火烧屁股似地在屋子里找药,然后再殷勤地送到徒儿面前。

  岁平安不应不答,只瞪着墙上一处灰泥疙瘩,感觉有一股陌生的酸楚感直冲上鼻头。

  “唉呀呀,乖徒儿别这样啊!看着师父,看一眼师父啊……”吉祥壬皱着一张脸,用手指猛戳徒弟的后背。

  岁平安把那些药剂全挥到一边,怒背过身,瞪着窗户。

  “师父,我是人不是东西……”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不许再被人这么随意买卖,可话只开了头,却怎么也无法继续。

  心,痛啊!

  “我的乖徒儿当然不是东西!”吉祥壬大声说道。

  “那你怎么可以对我做出这样混帐的事?”岁平安蓦地回头,对吉祥壬大吼出声,向来低柔的嗓音清亮得像是要掀起屋顶一样。

  吉祥壬见他徒儿发火,反倒是安心了,“气得好、气得好,这火气堆在体内,会淤气阻血行,积久了会闷出病的。”吉祥壬笑吟吟地凑到徒儿旁边,讨好地说道:“不如这样吧,师父现在再去和龙兄弟赌一回,叫他把徒儿还给我。”

  岁平安没接话,清亮的眼像是最冷的火,冷冷地焚烧着吉祥壬。

  “不过……那家伙赌技高超,我赢不了啊!”吉祥壬抿着唇、扁着嘴,像个小孩子似地猛扯一头银发。

  “明知道他赌技高超,你还和他赌?”岁平安握紧拳头,平静的脸庞染上一层怒怨。

  “就是明知道龙兄弟赌技高超,所以才更想赌赢他啊!”吉祥壬一脸不甘心地握着拳头。

  “算了,我该习惯这种人口买卖之事的,不是吗?”以前是亲生爹,现在是师父,莫非自己的命就该在买卖间流转?

  岁平安虚弱地靠着墙,想着将来的出路。该留下还是逃离呢?自己不再是做不了决定的十岁小娃了。

  “徒儿啊,三个月的时间一咬牙就过了……”吉祥壬蹲在他徒儿面前,讨好地说道。

  “三个月?”岁平安瞪着师父的脸,胸口抽了一下。

  “我只把徒儿输给龙兄弟三个月啊!怎么,师父忘了说这件事了吗?”吉祥壬搔搔头,咧着嘴对着他徒弟傻笑。

  “师父!”岁平安大喊一声,从暖炕上跳起来,却激动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终于知道死里逃生是什么感觉,那是一种脑子冻僵、血液却在沸腾的矛盾感受哪!

  “唉呀,怎么徒儿这会儿说话的语气,活像个十八岁姑娘呢?”吉祥壬咧着嘴笑,带着几分邪气的俊眼,笑睨着岁平安。

  “这种话一点都不有趣。”岁平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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