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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你做什么?”他挑起眉看着她一张苦瓜脸。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我想听的是,如果你知道有个女人替你生了个小孩。然后你一直到了许多年以后才知道,你会怎么样?”她不停地变换姿势,调节自己的紧张。

  “我会把孩子的监护权拿回来。”桑文生的眼中开始酝酣着思考,她的焦躁就为了一个假设性的问题?

  “那……那……孩子的妈怎么办?她养了孩子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她慌张地站起身,开始在室内踱起方步。

  “她剥夺了孩子拥有正常双亲家庭的权利,我何必在乎她想什么。”桑文生站起身,睨视着她的不安,该死的!她不会是想告诉他——

  “你这人一点感情都没有耶!会把孩子生下来,就代表她对你是很在乎的啊!你这样把孩子带走,也要考虑到孩子的感受及妈妈的心情嘛。”她的口气愈来愈慷慨激昂,手势也愈来愈大,仿若想藉着动作来粉饰什么一样。

  文生真的会那么狠心吗?那她岂不是要瞒他一辈子吗?

  “过来这里。”他朝她招招手,口气中有着刻意修饰过的平静,而心情一片混乱的她,并没有太多的心绪注意到这一点。

  卫静云望了望他,很委屈地拖着脚步走到他面前,双手则不客气地绕上他的腰间。

  “抬起头看着我。”桑文生盯着她有苦说不出的微噘红唇,她的脸放不住心事。

  “你刚才说了那么一大串,就是要告诉我,榆洋是我的亲生儿子吗?”

  她倒吸了一日气,直觉地松开放在他腰间的手,身子立刻向后一转。她做的这么明显吗?

  “回答我。”他命令道。

  卫静云握紧拳头,开不了口发不出声,于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该死的。”桑文生的火焰倾泄而出,他跨前一步,扳过她抗拒的身子,紧紧地扣住她挣扎的手臂。

  “你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一下子说孩子不是我的、一下又说孩子是我的,把人耍着玩吗?”

  “我说不出来啊。”他真的发火了,才会连手掌都忘了控制力道。卫静云低下了头,没有勇气看他,怒的表情,也不敢开口喊痛。

  “不过是几个字,你说不出来?在你告诉我你没有丈夫的对候,不能说吗?在你姑姑侮辱你和榆洋后,不能说吗?在飞往美国好几个小时的飞机上,不能说吗?你一定要拐弯抹角地问这些鬼问题才说的出口吗?你的脑子在想什么?”他气得脸色发青,说起话来则是口不择言的伤人。

  和她再度相逢已经几个月了,她却把事情拖到现在才说。桑文生将拳头握成死紧,目光转向窗外依然蹲在夕阳里的榆洋。

  他有一个六岁的孩子啊!

  而他却从未参与过他的成长,在榆洋的生命里,父亲是个空白了六年的角色。

  都是她的错!他飞快地上前数步,砰地一声把门关紧。

  “捣乱了一切之后,就想逃走吗?”

  “我们一定要现在谈吗?我不想和你起冲突。”如同盛怒时绝不责怒学生一样,他们两人现在的对峙只会把彼此刺成伤痕累累。

  卫静云垂着双手,一脸的苍白。

  “不想和我起冲突,多么有风度的话,去你的鬼风度!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都不用离开这扇门。”他指着背对玻璃窗的沙发低吼道:“坐过去,我不想榆洋看到这种场面。”

  “我一直开不了口,就是因为怕见到今天这种景象。一拖再拖,没想到还是发生了最糟的状况。”她缓缓地走向沙发,望着他僵硬地在另一端坐下。

  多奇怪!以往坐在沙发时总是她偎着他,今天却一她勉强地想让表情不那么难看,却无法控制自己把心主的痛苦全写在脸上。

  “你早一点开口,我最少不会有被当成傻子的感觉。七年前,你不信任我;七年后,你却一再地戏弄我!我竟然还以为你领养榆洋是为了怀念我,想来真是可笑!你当时怎么没有当着我的面笑出来呢?真是令人佩服。”桑文生瞪着她,却不再有任何的关爱出现在他的言行间。

  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攻于心计的骗子。

  “我一直想说的,只是一直说不出口。而事情愈拖愈久,我就愈没有勇气告诉你真相——”卫静云突然闭上了嘴,明白了她所有躲藏的原因。

  她害怕失去他!

  “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吗?”他的怒气仍高张,

  “你让榆洋整整六年没有父亲!你让我从不曾分享过愉洋的生活。如果不是我直截了当地问了那一句,你打算瞒我一辈子吗?”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让我们想想解决的方法,好不好?”她试探地把手放到他的手臂上,却被他不留情的甩开。

  不敢开口,就是怕得到这祥的结果啊!她知道再多的解释都无法弥补她当初贸然出走所产生的错误。

  卫静云再度尝试握住他的手。

  “别碰我。”他猛然站起身,背对着她,不住颤动的双肩证明了他的不平静。“你怎么能够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想惩罚我当年没有把事情说清楚,一定得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吗?你能体会被最亲密的人欺骗是什么感觉吗?”

  “我知道的。”她的低语引起了他另一波的怒火。

  “是啊!你当然知道。七年前你就把自己当成无辜的受害者,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就是一味的逃跑。”桑文生旋过身,火红的双眼让他面容像是亟欲撕裂猎物的狂狮。

  “一千一百万个对不起,可以吗?”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复平稳的情绪濒临失控。“你现在想怎么办?”

  “问你啊!你为什么不干脆把秘密放在心底一辈子,这样子我最少不会对你有恨。”

  “你?要我离开吗?”卫静云捉住胸口的衣襟,不明白为什么心在剧烈疼痛的状态下,她能与他对话。

  “我不想见到你。”他像戴了面具似的,冻凝了所有的表情,就连说出口的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温度。

  “榆洋怎么办?”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卫静云乍然想起婚礼拍照后接到的新娘花束,多么讽刺的景象。

  “他是我儿子。”桑文生不容执蚴地撂下话语。

  “他也是我儿子啊。”

  “我种完花了。”桑榆洋愉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我要把真相告诉他。”他看着门说道。

  “不要伤害他。”她着急地看着他走向门口。

  “当事实被隐瞒太久时,的确会变成一种恶性的伤害。你现在会袒心,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出口呢?对榆洋、对你、对我来说,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桑文生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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