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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宁老夫人叹了口气。“张口雪凝、闭口雪凝,婚约还在,也该顾着然然的想法……”

  宁母握住婆婆的手。“妈,婚约的事就别提了。”

  她真的不认为在方雪凝清醒后,儿子和然然的婚约还能存续,况且然然离开时,儿子都没开口阻止不是吗?

  宁老夫人只觉得遗憾。“我怎会不明白……只是委屈我们然然了。”

  长辈每句伤感的话他全听在耳里。宁怀合咬着牙,脚步不敢逗留,那都是深切的凌迟。

  他上楼,打开三楼主卧室的房门。

  一个月前,然然在医院提出辞呈的当下,已让她家的人来将她所有的东西全部搬走,立场坚定,连宁家的长辈都无法阻挡。

  宁怀合环视着安静的卧室,这个房间里充满着无数次欢爱的回忆,无数次。他彷佛还看得到大床上两人纠缠爱着彼此的幻影,她吻着他,她在他怀里,她笑着,漂亮的眼睛里好像有耀眼的星星在闪烁……家里、房间里,全都是然然的影子。

  从雪凝清醒的那一刻起,他无不想着这样的结果,依然然的个性,只有分开一途,她不会有其它选择。他宁愿看到她对他愤怒、争论不休,哪怕是冰冷以对,不管哪一种,只要她在他身边,那就好。

  只是她走了。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说她爱他,那他呢?

  在放不开手的背后,他真正的决定又是什么?

  那夜,然然说她爱他,她爱他——

  宁怀合拿出手机,按了那组不知已重拨过多少次的号码,可永远只有单调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

  离开的隔天,他发现然然的手机号码已经成为空号。

  她走得干干净净,毫不犹豫,甚至不愿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明知道是空号,可他还是拨了一次又一次。

  面对着一室的黑暗,宁怀合被孤寂再一次凌迟。原来,没有她的家竟是这样寂寞和冰冷;原来,在拥抱过两个月的阳光之后回到原点,居然会这么适应不良。

  她离开了,更衣间里少了她的衣物。然然是他见过衣服最少的女人,几套GP的制服和换洗内衣裤,三套的便装和两套睡衣,没别的了,也或许然然的衣服很多,只是她打从心底就没长期留在宁家的准备,自然愈精简愈好,或许宁家对她而言,只是个出差住宿的地方。

  当初的协议里,两人的关系只是利益交换,她完美地达成任务,可他心里为什么会不舒服?他不明白。

  他只知道,他好想她,思之欲狂。

  但是以怎样的身分去思念她呢?

  老板?

  前未婚夫?

  或者只是床上欢爱的情人?

  他的心有一道墙,哪怕自己老早就知道真正的答案,却像有一根针扎着般,他宁愿痛,也不想去面对。

  他看向空荡荡的化妆台,她带走所有的保养品和化妆品,只留下那枚订婚戒指与奶奶送的翡翠玉镯。

  他拿起那枚和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相配的女戒——

  “这婚戒应该有另一只女戒?怀合,我等着你帮我戴上。”

  雪凝满心期待,她的健康状况恢复良好,再过不久就能出院。

  其实两年的等待,如果有爱,那并不长。

  封闭自己的主因不是因为雪凝的昏迷不醒,他在意的是被背叛和自杀的真相。

  雪凝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以为她是他倾生唯一的爱恋。

  他在美国得知雪凝自杀的消息,震惊之余立即承担后续所有的责任,并且认真面对自己将用余生陪伴昏迷不醒的雪凝的这件事。

  直到出事后不久,他在她化妆台上锁的抽屉里,意外发现了一本日记,上头清楚记载着雪凝所有的心事,不只有随他赴美的不习惯和选择回台北的心情,还详述着她的寂寞。

  回台北后,她开始沈迷于PUB的夜生活,她认识了新朋友,很快与他有了亲密关系,日记里有两个人每次约会、上床的纪录,当然包括她的恐惧,怕在美国忙碌事业的他知道,怕东窗事发,怕他不再爱她。

  日记最后一篇写着她的拯救计划,她以为少量的二氧化碳中毒能造成短暂昏迷的效果,殊不知,和死神开玩笑是最不智的举动。

  日记里的内容,关于每一篇的背叛都令他感到愤怒万分,却又因为病床上昏迷的她而内疚,如果那个圣诞夜他依约回来,或许雪凝就不会实行她的“拯救计划”,两种矛盾的情绪拉扯着他,他的心情是痛苦的。

  雪凝在清醒后没有迟疑,立刻向他承认和那个人的事,也刻意隐瞒了计划性自杀的部分,她脆弱地紧握着他的手,求他别离开。

  他曾经爱过她,直至后来的愤恨,不只因为背叛,他更无法接受雪凝用生命当作筹码下赌注。她清醒时,他如释重负,但面对她极度的恐慌症状,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时,他无法丢下责任和内疚的包袱,于是选择留下来安抚雪凝不安定的情绪。

  他是个立场不坚定的男人,就算他对然然有意,就算他渴望厘清和然然之间的暧昧和纠缠,就算他想打破那道墙往前跨一步,狼狈不已的他又能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然然呢?

  “怀合,你还爱我吗?”

  这是雪凝每天必问的问题,他总是沉默不愿回答。他的爱情专一,他的情感有洁癖,他不能接受背叛他的人,即便他对雪凝存有内疚,即便他对她有责任,但绝对无法回到过去。如果然然没有出现,他只会以弥补的心情照顾她一辈子,但不会有婚姻,这是他真正的想法。

  雪凝不知道然然的存在,但女人的敏锐直觉加上恐慌症,让她觉得曾经深爱自己的男人似乎不一样了,她哭闹不休,以割腕威胁,扯着嗓子不断大吼尖叫,镇定剂无法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在雪凝进一步伤害自己之前,他只能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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