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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我不知道……”他叹了口气,慨然道。“已经习惯想到父亲时贴上固定的情绪了,真要重新面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明白。”陆宇槐怎么会不了解呢?“但是父亲已经年迈了,失去他处事待人的弹性,所以能够试着改变情形的,只有靠我们年轻一辈的努力调整了,不是吗?”

  这些他都知道,只是……做起来并不容易;或许……或许他曾在带安安上台北庆生的时候,不小心出现在陆家,再怎么说,安安流着货真价实的陆家血液。

  “大哥--”陆人崎笑着说,语气很淡很轻,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危险性。“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想好好揍你一顿吗?”

  自从丹缇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他似乎就没再用过这个称呼。

  “小弟……”陆宇槐也是轻笑。“其实,想揍人的人,是我,而你,是我唯一的目标。”

  “那好!咱们不妨较量较量!”

  “没问题!”

  “不过,不是在这里!”

  在回台北的路上,陆宇槐是宽心的。其实,并没有如料想的,会卷起一场大风暴,虽然那小子的拳头还是很重,虽然明天他微肿的半边颊一定会遭到侧目和引发员工们的议论纷纷,但是,他很高兴--时间还给他一个弟弟,也还给他一个只有遗憾、不再为过去遭到背叛而怆痛的自己!

  下星期天,他的弟弟和他要满七岁的侄女将到台北,现在,让他好好想想,该送什么礼物给一个七岁的小女娃儿呢?

  出生在冬季、即将年满七岁的安安?

  一道闪电霹雳贯穿他的记忆,心头一阵紧揪!

  该死的:他应该要问人崎的--安安究竟是谁的女儿?

  爱情协奏曲有没有固定的由式?

  应该在第一乐章表现如胶似漆的甜蜜甘醇,第二乐章不能缺少幽沈隐晦的酸苦辣辛,最后的乐章才回归柴米油盐的平淡隽永?

  当我自己一路走来频频回首,重新检视我们的爱情,还是不敢为这个问题下定论,但我想我能确定的是--为什么成就一个“爱”字,要有十三划那么多,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划就好!

  第九章

  雨声淅沥,在街头浇落成潮湿的寒意,台北的冬季总是这样,绵绵细细的雨不大,但足够了,足够挑起人们的厌倦和烦躁;白日在现实生活里努力,感觉神经已被训练到自动变迟顿,而到了夜里,独自面对自己,隐晦如记忆者便被这雨声扰得蠢蠢欲动了起来。

  她已经不记得父亲的样子……唯一有的印象,是父亲手上拿过的各种东西,有皮带、扫帚、衣架……好多好多,只要能够用来打人的,她的父亲大概都没有忽略过;还有,母亲哭泣着站在她面前的脸,因着泪水而晕成一片模糊,可那五官,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了……记忆开始明朗,是婆婆和她的相处。

  婆婆管教很严、要求很高,对她尤其;每次,只要一问到自己的父母,婆婆的脸色就沈得厉害,可以整天都不和她说话;久了,也就习惯不去追问为什么同学有父母,而我--没有?

  是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从别人那里听说,她的母亲本是书香世家的千金大小姐,却爱上一个小混混,结果在踉了他去以后,饱尝了狰狞恐惧的压迫和痛苦……所以疯了,所以她没有了母亲;而父亲,根本就不想望她的诞生,在母亲疯了没多久就跑了,贴上一个有钱的寡妇去了。

  年幼的她,很想很想有个自己的家,里头有好好的爸爸、好好的妈妈,就像她同学那样;越年长,就越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梦。然而,她却偷偷怀抱着一个期许,当她长大了,她要建构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

  如今,她可以实现吗?

  可以的!她这么相信着,因为她不再是个无能为力的小女孩,因为她拥有阿崎和安安,也为他们所拥有……所以,可以的!她这么相信着!

  “安安,许好愿了没?要吹蜡烛喽!”

  “好了!”安安一笑灿灿,睁开眼,“呼呼”地扫射过八枝小小的红蜡烛。

  “许什么愿哪?”瞧这小鬼适才合睫专心许愿的样子,想来这个愿望的分量不轻。

  “不告诉你!”安安边摇头边笑着说,挺得意的,完全不把阿崎的好心放在眼里。

  “好哇!居然这么说,看我怎么整治你!”

  撂下狠话后,阿崎的“魔指”便直直往安安腰间进攻,痒得安安连忙往的怀里钻,同时发出SOS的讯号。“阿岚,救命呀!”

  结果以她为中心,这对宝贝父女展开了他们的战争,绕着她转呀转的,浑没想到有人正拿着刀在切蛋糕。

  “暂停--”娘娘高声发出停火令,宣布道:“来吃蛋糕!”

  开玩笑!这蛋糕可是害她昨晚熬到三点才睡的祸首,现在放在他们面前怎么可以不受重视!

  “好好吃哦!阿岚真厉害!”安安吃得满嘴都是奶油,啧啧有声。

  “阿崎--”安安自个儿赞完了,便要来寻求附和了。“你说对不对?”

  “是啊!”他的眸子对上了她的,里头有着浓浓笑意。“阿岚的蛋糕真的很好吃!”说完,还立刻夸张地塞进一大口,表示所说的不是谄媚奉承。

  “好大的一口!”安安讶异地说,危机意识马上升起。“阿崎不会是想再吃一块吧?”

  “被安安猜中啦!”

  安安决定不再搭理他,头也不抬地努力吃着盘中的蛋糕。至于那块还放在桌上的蛋糕,她有绝对要捷足先登的必胜信心,她要向世人证明--嘴巴小的一样可以吃赢嘴巴大的!

  好笑地在一旁隔山观虎斗,默默地吃着属于她的那份蛋糕;早知道这么受欢迎,她多烤一个就是了,可是……说真的,她实在喜欢看到他们这种争吵!

  安安终于睡了,沈稳均匀地发出孩子酣睡的细细呼声,而她,还是保持刚刚靠在床头为她说故事的姿势,一方面是逃避--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态度来面对与他的独处,一方面是积极--不断地思忖该如何打破充斥房间的静寂。

  虽然在安安面前表现得无异,但是许多事情,他们并没有作进一步的沟通,当初的结,还梗在心头;距离,还存在两人之间。

  “阿岚……”他走了过来。

  “阿崎……”她站起转身。

  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异口同声地唤了对方。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陆人崎与不禁相视而笑;这--应该算是个“好的开始”吧?那么,应该意味着他们的沟通已经成功了一半啰?

  “我先吧!”陆人崎当仁不让,他笑了笑,重重地颔首,用安安式的诚恳对她“阿崎要跟阿岚先说对不起,再说谢谢。”

  “上一回,我不是有意要在我们之间划上界线,也不是刻意隐瞒什么,更没有把你从我生命中排除的意思,只是……”他用清澈明亮、没有任何沈淀物的目光瞅着她。“我还不信任自己,不知道自己对往事重提的接受度有多少,不知道当你认识了那个时候的阿崎,你会喜欢、你会接受吗?”

  “不信任我吗?”她温柔以对,经巧地丢下问号,眨了眨眼。

  “不是。”看她如此的回应,陆人崎漾开了清朗的笑,衬着五官线条都亮了起来。“是因为那时候的陆人崎没有什么值得让你喜欢的特质。”

  “现在的陆人崎就有吗?”她做了个小小的鬼脸。

  “这就要问你啦?”他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表示无力回答。“小姐,请问现在的陆人崎有让你喜欢的特质吗?”

  “唔……这个问题我需要一段时间考虑,待会儿再告诉你。先听你为什么要谢我,还有如何谢我喽!”

  “要说谢谢的,是你的出现,还有为我和安安带来的一切。”他的神色一下子端了起来。“不管之前在乡下,还是如今在台北,你所给我的、给安安的都是我们最珍惜的。”

  “至于要酬谢嘛……”陆人崎坏坏地笑起来,有着几分魅惑人心的邪气,故作暧昧地说:“看你想要什么等级的喽?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没有什么损失!”

  她的脸蛋立刻烧得红透透,原本直睇着他的眼光也赶忙转往地板,心跳急响如战鼓,只觉室内温度从冬天跃过春天直接到了酷暑,有种腻人的热烘烘……“嗯?你想要什么等级的?”他又追问一次,看她尴尬得不知道钻到哪个洞的样子,绝对有祛忧解愁的功效。

  只是,他会不会有一丁点坏心呀?

  “呃……”天!这要她怎么答。“有言道施恩不望报,谢礼的事,咱们就作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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