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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长,云娘远道而来,实是有事相求。”秀眉攀得紧,她深深瞅了爱女一眼,以炯炯目光传达她的坚决。

  “与其说有事相求,毋宁说有女相托吧。”涤尘客的目光违巡而过,凡事已了然于心。“薛夫人,难道没有别的法子?”

  她摇摇头,苍白的脸庞透露出的静定令人有些骇然。“这是我家官人的意思。棠儿在道长的保护下当可确保平安。”

  “贫道当年以断情剑答谢薛官人救命之恩,没想到却因此引来浩劫。”涤尘客叹道。“莫非真是天数天意?”

  伍云娘无奈地微微动了动唇角,无言可对。

  半个身子藏在阿银背后、一直静静观看的小女孩,见场面一下于陷入凝重的沉默,于是轻轻拉扯阿娘的衣袖,嗫嚅地说:“阿娘……这个老公公就是棠儿的师父吗?”同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刺刺地瞠视着涤尘客。

  “是啊!”伍云娘环住了爱女。“还不赶快叫声‘师父’?”

  “师父!”薛映棠依着阿娘的吩咐,恭敬地喊了声。

  “谢谢道长!”伍云娘见涤尘客没有拒绝,当是默认棠儿为门下弟子,心中的重石终于放下;而现在,她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棠儿──”她蹲了下来,温和坚定地注视着女儿,轻柔飘忽的笑容里潜匿着不易发觉的悲伤。“之后要跟着师父好好地学,要听师父的话,知道吗?”

  小女孩儿秀气的眉攒了起来,不解阿娘说这些话的意思,瞧了旁边的老公公一眼,而后,按捺了犹疑,轻轻地点了点头。

  伍云娘欣慰地笑了,纤细的手指缓缓抚过女儿秀似春山的眉、小挺的鼻,而后顺着俏脸的弧度滑下;呵……那明如秋水的眸、不点而红的唇可是她的翻版呢!

  “棠儿乖,阿娘要去找阿爹。”伍云娘告诉自己不可以耽溺在难舍的情绪里,将手中的断情剑交给女儿,柔美紧紧包住她握剑的小手,轻声交代着:“这把剑你拿着,阿娘没什么能留给你,只有这把剑了。”

  “阿娘……”小女孩儿虽年幼隐约之中却也能感受到什么,眼眶立即罩上一层水雾。“棠儿不要糖葫芦了!阿娘,棠儿跟阿娘一起去找阿爹,好不好?”

  “棠儿要听阿娘的话,跟师父在这里好好学。”

  “阿娘……”小女孩知道娘亲的决定不会改变,难过地低下了眼睫,圈起的阴景直直映入心底,困难地开口问:“阿爹,阿娘……,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棠儿了?”

  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将女儿搂进怀中,紧紧地抱着女儿瘦小的身躯,声音哽在喉间。“小傻瓜,棠儿是阿爹,阿娘永远地宝贝呀,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绝对是呀!”

  “阿爹,阿娘会来接棠儿吗?”薛映棠怯怯地继续问道。

  伍云娘咬着下唇,唇瓣的疼却怎么也比不上左胸的痛,再待下去,她会一辈子放不开女儿。猛然抽身,倏地站起,她再次向涤尘客道谢:“道长,棠儿就麻烦您多关照了。”

  语毕,她僵硬着身子往山下走去,强忍住回头再看女儿一眼的意念。割爱、割爱,舍下的痛楚确是如刀割川。

  棠儿棠儿,阿娘对不起你……风动林叶,沙沙作响,声音入耳后,在她的心底,全化成了没能对女儿说出口的抱歉。

  凉风习习,月明星清,本该是舒眠一场,但兽嚎鹊叫却为牙雪山的夜晚凭添几许诡魅意,尤其对初来乍到的薛映棠来说,更是满布了惊心恐惧。

  “阿娘……找到阿爹了吗?快来接棠儿吧……”小女孩儿裹紧了棉被,枕臂趴在窗边,仰望着圆盘月,嘴里喃喃念着。

  白玉似的月在她泪水的浸润下,晃悠悠地莲浮起阿娘带着笑容的温柔脸孔──这是薛映棠宁可战战兢兢地忍受骇人声响,也不愿躺回床榻的原因。

  “阿爹……阿娘……”珠泪滚滚而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掏出阿娘留给她的那把剑,薛映棠珍重非常地紧紧揣在怀里,直到人倦了,意识渐渐朦胧还是不肯松手,就这么枕剑而眠。

  天边坠落一颗星在蟒黑的夜空扫划出亮轨,而她眼角未平的泪,沿着脸廓的弧线慢慢滑下,在白皙的粉颊的烙上渍痕,最后落在剑柄的玉石上,水珠儿漾起了透净的碧光。

  稀薄的碧光中,影影绰绰塑现了一个人形,立在她的身侧,用铁灰色有瞳光冷淡地凝瞄着薛映棠熟睡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这丫头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镇日不见人影。”饶是涤尘客修为深高,已是长生不死的半仙,面对爱徒的怠于习武,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在牙逢里咕哝。

  岁月在首,薛映棠待在牙雪山转眼过了十三个年头,当初年方七岁的小女孩儿,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只是,“亭亭玉立”四字用来形容她的高挑身材尚可,若是意指她的行止性格恐怕就……呃……不大合适。

  果然,直到将夜之际,薛家大姑娘才背着竹筐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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