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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该说些什么吧?虽然她还是怕他,但她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至少拿到那五百两,喔,不,还有做嫁衣的工钱。江梨儿看着桌面道:“大少爷……”

  “我说你在这里的人气可真不差。”贺斐忱很努力地低下头,却依然看不清他的脸。一个晚上来来去去的人都可以把他的院落踩出痕迹来啦

  光听这话就知道,他又在生气了。江梨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还是很努力地维持她的礼貌。“大家只是关心梨儿。”

  他当然瞧见他那只包得像个馒头的手,想也知道是来自于谁的爱心,他那个娘一向很会做人。“是,奉茶的事是我不对。”

  他的话让她惊讶!江梨儿抬头,对上了他的眼。他居然是来道歉的。

  贺斐忱也愣了,这个江梨儿扮起女人来还真像回事呢。方才在奉茶时的想法再次回到他脑海——虽然那张素白的脸充满了不解,但那张樱桃小口、挺直的小鼻,还有那双出奇澄澈明亮的眼睛,这样的他就像是空谷里的一朵解语花,根本不需要任何困脂花粉就能说服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

  如果他是个姑娘,他一定会喜欢的吧?天啊!他在胡想些什么!他可是个男人!光想着,贺斐忱就忍不住咬咬唇。

  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江梨儿眨眨眼;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感受到一种很诡异的心情。她别开眼。“梨儿不敢怪大少爷,是梨儿自己不小心。”是啊,要不是她一时手麻,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看着他别开视线,贺斐忱忽然有些失望。奇了,他在想什么呢?他用手指拧拧眉心。“有什么需要就告诉秀红。你住在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是的,多谢他的到来,让他可以开心玩乐。

  江梨儿不是很明白为何桃香会被换走,但是这个秀红似乎也不好惹,除非她问话,要不总是静悄悄的。难怪红姨要说,大户人家的丫头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有脾气。

  “还有……要小心,别让人知道你的身分。”

  身分?江梨儿点点头。“梨儿知道了。”为了五百两,她会比他更小心。

  她的轻言细语,好像细致的春风,柔婉而不做作。真好听的声音呢

  贺斐忱很想给他一个笑脸,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笑不出来。

  “早点睡吧。”

  他丢下话,转身就走,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但江梨儿却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对他真的是好怕好怕。

  虽然都住在贺家,且江梨儿就住在贺斐忱的院落里,可是,要避开不想见着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对贺斐忱来说,江梨儿毕竟是他安排的人,于情于理,他都该常常去关心一下,就算是叮嘱他保密的事儿也好;可是,自从见了江梨儿的女人装扮后,他心里就一直觉得不舒坦;再加上每每与他四眼相对,他脑海里总会有些奇怪的臆想……这样一来,还不如不见的好。

  反正,这小子看来也不蠢,应该不会同银子过不去。因此,贺斐忱就当他不存在,依然过自己的日子。

  早起晨练,用过早饭后到贺家各家店去晃晃,有时也到王府找上宫凛,或同几个朋友到红玉楼吃喝,每每返家已经是华灯初上。

  只是,这样的举动急坏了那些不明就里的长辈们,尤其是贺文祥;他拚命地想要制造两人见面的机会,可是,却苦无办法。

  然而,就算是这样,以为不理不睬就能完全撇开还是很困难的。

  这天清晨,贺斐忱晨练净身完毕,正想回房用饭,忽然发现眼前有个白影闪了过去。

  是谁这么清闲,有福不会享?现在还是春天,早晨还是凉冷的,窝在被窝里多好啊!他是因为父亲要求,自小便要早起练功才养成习惯,可这人又是干什么的?想着,他好奇的跟上。小跟班贺曼忱不明所以,但大哥要走,他也不能不跟。

  然后,站在树丛后的两人瞧见了一身白衣的女孩——那是一个瘦小、脸色苍白的小丫头,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双手又细又瘦,黑发既没拢髻,也没插钗,只是整整齐齐地扎辫,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个小美人。

  他一眼就看出“她”是谁——江梨儿,那个他一直想忽略的人。

  在他认识的女人当中,没有一个像“她”一样——虽没有小桃红的美艳,却有着特有的灵性,教人想不看都难……奇了,他怎么又拿女人跟他比,他……他可是个男人,不是吗

  只是,依爷爷对他重视的程度,加上他那个超级会做人的娘,绝不可能连件衣裳、发饰也没准备。为什么江梨儿还是这样?白净的小脸脂粉未施,编辫的长发整齐的垂在脑后,一身素衣,全身上下毫无长物,贴身侍女秀红更没跟在身边……

  他还在想,就瞧见他挽起袖子,双手执着竹筒,轻巧地在花间穿梭,小心翼翼地汲取花朵的香露。

  原来如此。他还真是个怪人!贺斐忱不明白,这等小事叫下人做就成了,何必亲自动手?再说,贺家的园子不小,他却开开心心地在里头来回,就像一只早起的白兔,有时,他也会抬手擦擦额角的汗滴,有时,他也会因为构不到树上的香花而皱眉,但,只是一下子,他又笑开怀,玄黑的眸子是迷蒙的,好像他正望着什么人——某个不在现场、却让他牵挂的人。

  是谁呢?光想着,贺斐忱心里便泛起一丝妒意。

  见状,贺曼忱开口:“大哥,她干什么啊?哪有人大清早地不睡,拿着竹筒接露水?”

  贺斐忱没回话,过了片刻,江梨儿将腰间的塞子拿了出来,盖在竹筒口,然后,就见他匆匆往后门走去。

  贺曼忱的眼都亮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哪里去。”

  贺斐忱轻扯嘴角,也跟了上去。

  两人跟了几条街,来到美味食坊,瞧见江梨儿将竹筒交给食坊主人。

  江梨儿轻道:“五舅,这是要给我娘当药引的,拜托您拿给杏儿妹妹了。”

  食坊主人点头。“快回去吧。”

  江梨儿微笑,快步离开。

  跟在身后的贺斐忱挑眉。原来,他一直惦着母亲和妹妹吗

  想着,贺曼忱开口:“大哥,她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日子不过,干什么跟她的养母牵扯不清呢?真是吃饱太闲。”

  贺斐忱没让弟弟瞧出他的心思。“我管她想做什么。”他冷然道。“就算她是公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理都懒得理。”

  大哥的冷漠让贺曼忱觉得没趣。可恶!难道他就整不了那个女人吗

  不行!要是这样就放手的话,他哪算是家里的小霸王啊!贺曼忱一面想着,一面把一旁的树枝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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