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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风小子,怎么了?”

  一头雾水的偷爷带着净月穿过回廊,跨过栏干,又横越庭园里池塘上的小桥,才追上停下脚步的风允天。

  “偷爷,你看看我逮到什么了?”

  顺着风允天手中的紫玉箫望过去——屠绍!

  屠绍亦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紧抱着手中包袱不停发抖。风允天……风允天不是应该被那群打手做掉了吗?

  “是头肥羊呢!”偷爷笑吟吟地凑上前去,对屠绍动手动脚,一下扯扯他的头发,一下拉拉他的衣摆。“嗯?仔细看这头羊不太肥嘛,没几两肉,倒是这包袱……”

  “不要碰!”

  屠绍仓皇地推开偷爷的手,不小心包袱掉在地上,里头散落出一地的珠宝黄金,其中还有一纸图画摊了开来。

  “这是……”夏景图?风允天拢起眉头,神色严肃道:“屠绍,你投靠吕府,居然趁其家变之时卷走财物,这就是你报答他们的方式?”

  “不干你的事!”屠绍手忙脚乱地蹲下来捡拾珠宝,那卷夏景图,他当然也没忘,匆忙卷起放在怀中。

  “唉,屠绍,我们也不打落水狗,”偷爷同情地望着这个曾经是梅庄少爷的落魄男儿,“你要拿多少吕府的财宝我们不管,只要你交出那卷夏景图。”这样也算物归原主吧?

  “你们根本不懂!”屠绍猛然站起身来,气得珠宝也不顾了,睁大了赤红的眼:“那吕员外压根儿不把我当人看,成天尖酸刻薄地嘲笑讽刺我,让我吃的是昌府的剩菜剩饭,住的是下人房,要不是我爹死前要我来,本公子还不屑这么低声下气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们瞧不起你,你何不自立门户?”这公子哥儿分明是过惯好日子,吃不得苦,偷爷为他的软弱大摇其头。

  “你以为我不想吗?”屠绍涕泪满面地哭诉:“我爹说,一定要从你们那里拿回那卷冬景图,才要我来投靠吕府,借他们的势力挽救梅庄。可是人亡情义亡,他们以前对我爹根本是虚情假意,我又何必对他们讲什么道义?所以当我知道了吕员外也暗藏了一幅夏景图,便忍辱负重地等,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好机会,为什么又是你们这些人出现破坏我的好事?”

  他哭天呛地的样子,让净月看了很是不忍,屠绍也发现了她怜悯的眼神,心中更对自己的狼狈感到羞耻、丢脸。此时此地遇到风允天,怕是跑不掉了,不如来打个你死我活,起码也落得一条好汉。

  “你们一定不会放过我吧?你们也觊觎我身上这卷图是吗?告诉你们,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得到!”

  话一说完,屠绍由袖口取出一双匕首,悲忿至极地朝偷爷冲过去。

  风允天的武功他见识过,一定打不赢;净月又一直被风允天护在身后,而且……他也舍不得;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手无寸铁的糟老头了。能拖一个陪葬是一个,瞧他苍苍白发,再怎么样也比风允天好对付。

  “咦?冲着我老头子来?”

  偷爷被攻击得没头没脑,起先是左躲右闪,后来看屠绍是上了真火,非要置他于死地,便拿出葫芦,煞有其事地陪屠绍打这一场架。

  屠绍武功根基不好,招不成招、式不成式,只是靠着一股蛮力横冲直撞,偷爷如果真想对他怎么样,那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过这个时候,偷爷却收起嘻嘻哈哈的态度,苦口婆心地劝他:

  “屠绍,别做困兽之斗了。”

  悲忿交加的屠绍,哪里听得进别人劝言?一味闷着头猛攻,完全是置死生于度外的打法。环视四周火势已渐渐小了,奔逃的人声也渐渐减弱,顾虑到还要救商不孤,偷爷决定一招内粉碎屠绍的挣扎。

  “当心了!”

  大喝一声,偷爷敏捷地在屠绍身边转了一圈,伸手朝他的胸、腹、背、腰、臀各用力抓了一把,好在偷爷没有伤人之心,否则就是五个血窟窿了。

  屠绍只觉被抓的部位疼痛难当,并没有流血,对手确实已经手下留情了。“我输了,我输了吗?我连一个糟老头都打不过?”他的表情如丧考妣。“是了,你们想要我身上这卷夏景图吗?很可惜,我决定拿它跟我陪葬了!”

  意念已决,屠绍毅然决然地朝怀中探去,想毁了那卷图,可是……

  “怎么会?怎么会不见了?到哪里去了?”

  “在这儿呢!”偷爷从容不迫地亮出他手上的夏景图。“你以为跟你打架的是谁?这可是你偷祖宗最高明的功夫呢!”

  完了,他什么都没有了!屠绍无力地摊坐在地,仿佛看见吕府的大火向他席卷而来,自己无处可躲。天意要亡他,他能如何抵挡?

  “屠绍,你走吧!”

  风允天再也看不下去,语重心长地说。一个人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谁还忍心苦苦相逼?

  “我……”

  屠绍无言了,他默默地站起身子,朝府外走去。在行到那堆金银财宝前时,他停伫了一下,犹豫之间,却一眼看见净月哀怜同情的脸。

  净月此时的表情,屠绍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一咬牙,他跨过了那堆财宝,两袖清风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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