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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缓缓摇头。他确实没有后悔过,正确的说,他做事的原则是寻求一个最快最有效的解决之道,会娶她,也是基于此理,而“后悔”这个词,从不存在于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他的回答安抚了她,凤翎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画轴之上,泪光晶莹闪烁如星,像是萧子暮之于她那么遥不可及。“相公,其实我好羡慕玉云姐,我知道你是从不画人像的,但玉云姐却能由你亲手为她画一幅像……以后,你闲暇的时候,只要简单几笔就好,你能不能也替我画一幅呢?”

  这几乎是卑微的请求,萧子暮无法不答应,可是他很清楚,以后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凤翎含泪凝望他,深深地、深深地将他的容貌刻在心上,而后,出于本能的,她伸出手环住他颈项,双唇慢慢地吻上他。

  萧子暮伟岸的身驱骤然一震.怔在当场不能动弹。当她又继续住上吻,由他的脸颊到他的眼帘,萧子暮清楚地感受到心头的某种情感正在软化,这种情绪起伏已经大大逾越于他平时心境的波澜不兴,但他却狠不下心阻止她。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知道这么做,能宣泄一点对他的思慕。即使他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回应,她就是无法不拥抱着他,汲取他的温暖。

  心思各异的夜,还很漫长。

  浙沥浙沥,滂沱大雨的天气,为离情依依的日子添了儿许惆怅。

  凤翎一早便拉着即将起程的萧子暮到凤鸣号里。今大店铺似乎只为他一人而开,两人到达之后,大门也随之合上,屋内的所有人都苦着一张脸,一部份是为了萧子暮的离去,另一部份,是他们都可预期凤翎将会有好一阵子的哀伤。

  “相公,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到后头拿点东西给你带着上路。”凤翎将他拉到椅子上按下,然后快步地跑到厨房里。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稍微可闻,和门外雨声纷杂的大街形成强烈对比。蓦地一声长喟打破宁静,徐爷忧色重重地开了口,“子暮你找了个赴京赶考的理由,我们要怎么收尾啊?”

  “我确实要赴科举。”萧子暮正色回覆“我没有骗过翎儿,所以你们也不必骗她,只要我说出口的事,都是真的。”

  “考科举?就算乡试、会试、殿试一路顺利,考上状元也得花两三年呢!你要见朱棣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吧?只要亮出招牌,他还不八人大轿抬你进宫?”八人大轿?别届时来的是辆囚车就不错了。“我就是不想太招摇。借科举管道入宫见朱棣,可免去他人疑虑,我做起事也比较容易。何况,我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找人,太快进宫就不方便找了,里找人的动作也不能太大,否则容易被朱榑发现。”

  “找人?你要找谁?”这家伙连到了京师都忙个不停?

  “我要找玉云姑娘。”他毫不隐瞒,他和她之间正大光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想,依她的脾气,有很大的机会折回京师附近,而且她身边必定有一个相当重要的人,我要比朱棣或朱榑更早找到他们。”

  “玉云?”徐爷看了众人一眼,所有人皆茫然摇头以对。“子暮,那玉云究竞和你有什么牵扯?你当初会到寨里来,好像也是为了找她?同样是寨里的人,抓我们和抓她不都一样,朱棣和朱榑为什么又非她不可?”

  “这些事一言难尽,我………”他正要说到重点,凤翎的身影翩然回到厅内,大家很自然地停止这个话题。

  她提着一包热腾腾的饼来到萧子暮身边.柔柔地望着他。“相公,这些饼让你在路上当干粮。”  默然接过,萧子暮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而后再不留恋的起身,向众人一个长揖。“各位,萧子暮就此拜别,希望你们好好照顾翎儿。”

  外头的雨势仍大,凤翎撑了把伞想送他到村口,但才到门口便被他婉拒。

  “雨大呢,我自个走就行了,你回去吧。”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凤翎撑着伞就这么站在门外,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蒙蒙烟雨之中。

  心,也随着他走了,她好像从此一无所有,无所归依。她望向远方的眼神没有收回一点,雨丝越落伞不打在脸上,水也浸湿了裙脚,可是她,一步也动不了。

  “凤翎……”眼前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是阿大与阿二,忧愁满面地唤着她。

  美丽而凄迷的眼眸移到了他们身上,她朝他们微微颔首,艰涩地恳求,“拜托你们了。”

  有了她这句话,纵然不舍,两兄弟还是拎着一个小包袱,飞也似的往萧子暮离开的方向奔去。

  人事不免离合,除了父亲过世那一阵子,她再没有如现在般悲痛逾恒。再度失去了至亲的人,她哭也不能、叫也不能,只有痴痴地站着,任雨水打在空虚的躯壳上,让凉意提醒她,自己仍然活着。

  尝尽悲欢,她只能再软弱一下,然后就应该恢复正常了。为她担心的人太多,连远去的他也放不下。仔细回想,他帮她解决了制饼材料的物价问题,为她寻到了试吃的师傅,教会了众人谋生的技能,还留下一笔能让大伙儿好一阵子不愁吃穿的钱财……他早就为她铺好后路,但沉浸于喜悦的她,竟是盲目到看不见他的用心,否则,有了心理准备,她也不会如此哀痛了。

  一个时辰过去,雨好像愈下愈大,连视线都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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