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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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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又是何苦?你还是听他的话吧!”文初霜不禁也为眼前她的决绝所震撼。原以为她只是爱闹了些,并不失为一个冷静温婉的姑娘,谁知她竟也有如此疯狂的一面!这张藏宝图的存在,到底伤她多深? “初霜啊,”她忍痛起身,“你不懂……你我年岁相差无几,经历却差上千百倍……你无论做什麽,都有父母做你的後盾,可我从来便是孤身一人……什麽都没有的。” 什麽都没有! “你有我啊!”尹蔚蓝怒极。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必须要重新开始!”她面色坚决,“大哥,我不想继续拖累你!” 说到底,十二岁那年的断崖月夜,给他们都留下了太深刻的伤痕,这麽多年过去,依旧疼痛。 “谁说你是拖累!我是疯了才会花四年去找一个拖累,我是白痴了才会千方百计为你隐瞒身份!你要做个了断,好,我陪你,但不是用伤害自己做为代价!”尹蔚蓝心绪大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你明知道我见不得你受一点伤……你的刀分明是划在我身上!” “大哥……听我最後一句……日後,我什麽都依你。”失血过多让苏清妙的晕眩感越加强烈。 “苏、清、妙!”他咬牙,“我警告你,你动一下,我要你後悔终生!” 她是瞎了还是聋了,他揪心的疼她听不到也看不见吗…… 苏清妙望向他愤怒的眼,怅然若失,“大哥,你是在威胁我吗?你相信我,这真的是最後一次,从今以後,清妙只是你的妻和妹子,再不会自作主张。” 话毕,又是一道血花,她的右肩已然血肉模糊。 死咬着唇,她脸色惨白,却是一字一顿地道:“第三刀,还儿时养育之恩,文湘芸已死,我苏清妙与月魔殿从此再无瓜葛!” 每一个字都宛若千斤重,敲击着众人的心。 鹅黄身影早已血迹斑斑,摇曳如风中枯叶。 “清妙!”尹蔚蓝疯了般地冲了过去,揽住她无力的身子。 “大哥……我没事,”她强忍疼痛,“只是……失血过多。”她一心与月魇殿断绝关系,下刀虽不留情,却也知避开心脉,她还有自己的人生,她还要跟大哥相守一辈子。“从此,再也没有什麽藏宝图……真真假假……什麽也没有了。” 文初霜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狠狠地瞪了符冰冰一眼,“刚才的一切,你都看、:”71:” 符冰冰早已惊丢了魂魄。 “滚!再让我看见,就是你的死期!” 尹蔚蓝望着眼前苍白的容颜,第一次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她怎麽可以面不改色的挥刀刺向自己,她知不知道她每划一刀在身上,他都比她疼上一百倍,每一刀都以加倍的力量割在他的心上。 “大哥……我终於不再是文湘芸,但……我是你的湘儿,永永远远……都是你的湘儿。”苏清妙气息有些不稳,却难掩她眼中的光彩,这一刻,她的笑容轻松而真挚,发自内心。 “傻瓜……傻瓜……”尹蔚蓝几乎满目都是她鲜血的颜色。他放在心上呵护的小花,为何总要这样折磨他? 湘儿。…… 这那里是他的湘儿? 他的湘儿喜欢穿一身淡紫纱裙,像春日里最娇俏的一只粉蝶,眼前的苏清妙,如一只浴血的鸟儿,哪里还有当日的朝气。 十二岁的文湘芸,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命是捡回来了,可身体却再也无法恢复从前的健康。如今,她挥刀前,可曾想过他的心情,她是要他活生生疼死吗? 一闭上眼,便是月色下她决绝地跃下山谷,消失在风里。 那一夜,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恶梦! 尹蔚蓝猛地睁眼抢过她手上的匕首。 “大哥!”苏清妙惊叫,却已拦不住他挥刀的右手。 刹那间,他左肩血流如注。 “大哥……”她挣扎着起身,方才那般的疼痛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如今却对着他的伤口泣不成声,“大哥,你这是做什麽……你存心要我难受是不是?大哥!” 三刀已毕,尹蔚蓝却仍然紧握刀柄,面色冷峻,与平日惬意的他判若两人,低沉的嗓音传递着他不输於她的执拗。 “我说过,你必定後悔终生。” 她敢自刺三刀,他便要剌六刀,他也要她尝尝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的滋味,看她还敢不敢这样伤他,伤自己! “大哥!”苏清妙忍痛握住匕首锋利的刀身,血水顺着指尖流淌,她却已麻木到没有任何感觉,心像被撕碎一般难受。“大哥,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三刀已毕,我们平了,你再刺下去,你的手就要废了!大哥!” “你……心疼了?”看着她鲜血淋漓的双手,尹蔚蓝终究心软地松开匕首,只是眼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泪涟涟的容颜,“你还有心吗?能体会到我的感觉吗?清妙,是你逼我的。你自幼便是如此,倔起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我阻止不了你,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你明了当年我心中的痛!” 断崖上的月夜,是蓝衣少年撕心裂肺的悲恸,那一晚太过惨烈,也太过沉重,被梦魇纠缠的不只是她。 “我知道了……大哥,我知道你的痛……我知道……”泪和血混到一起,苏清妙已经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他的,只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错了,错估了他的心、他的情、他的付出。 若是知道大哥会为她如此自残,她便是背着那所谓的藏宝图过一辈子,也不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 她终於体会到他心中的痛,痛不欲生,却又宁愿从未尝过。 “大哥……我答应你……再、再不做傻事……你也要……” 昏眩袭来,苏清妙死撑着不肯闭眼,坚持要听到尹蔚蓝的承诺。 “只要你遵守承诺,大哥亦然。” 不忍看她疲惫的硬撑,他大掌覆上她的双眼。 “睡吧,我在这里。” “你的……伤……” “不碍事。” “大哥……清妙一生……心里只你一人……,你万不可……不可再……” “我懂。”懂她的心,所以不忍伤她,可她又怎能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来伤害自己。 终於到了极限,失去意识前,苏清妙只记得眼前的一片血红……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湘儿还记得你唱的曲—— 连姻缘,与君相约共百年,若谁九十七岁死……若……若…… “派人去请大夫。”邬亦菲铁青着脸望着眼前一对浴血鸳鸯,冷声吩咐早已傻掉的周亮。 而文初霜则久久不能行动。 她真不敢相信,这两人……是疯子吗? 苏清妙也就算了,怎麽连尹蔚蓝也跟着发疯? 这就是爹说的“情”吗?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宁可再中一次寒毒,也绝不敢碰这个字了。 晨光破晓,空气清新。 意识一点一滴的凝聚,苏清妙缓缓睁眼。 她下意识向身侧伸手,却发现空无一人,随即,一抹青色映入眼帘,她一怔,抬头,对上淡漠却绝美的容颜。 “啾啾!” 金色的小鸟在来人肩头打着招呼。 “师姐,”苏清妙艰难地笑了笑,“你还在啊……”她想起身,肩头却彷佛有千斤之重,动弹不得。 “还认我这个师姐就别乱动。”邬亦菲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无波。 惨了! 上一次师姐露出这个表情,正是师姐夫羽昶欢出事的时候,这证明……师姐正在生气,生很大的气。 跟谁? ……她吗? 苏清妙眼角余光扫过肩膀上的伤——这个包紮的手法她再熟悉不过。 “他呢?”枕边还留有熟悉的气息,他该是刚走不久。 怎麽不好好休养?他的伤一点也不比她轻。 邬亦菲冷笑,“他去外面‘修身养性’。” 临咦? 见她露出迷惑的神情,邬亦菲在床畔坐下。 “他一见你就有气,又舍不得伤你,只好避开。” 苏清妙默然。 他可不要再伤害自己才是。 邬亦菲冷冷地盯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说:“原来你也知道在乎,原来你还知道疼。” “师姐……”听出她话中隐忍的怒气,苏清妙不禁心中一紧,道:“我也只是累了。” 这些年,她真的受够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怎能不把握?况且,也许真的是压抑太久了,本性一流露竟是有些收不住,索性想着一口气断个彻底,便划下第三剑。 邬亦菲的神色却是罕有的失落,“这些年,我们都在努力,努力帮你忘却,没想到最後,依旧是你用自己的方法做了断。” “不是的!”她忙不迭解释,“师姐和二师兄还有大哥,你们……没有你们,我断不会是今日的苏清妙。” 今日的苏清妙,三剑刺的都是自己,若是从前的文湘芸,刺出的绝对不只是三剑,而且物件会是别人。 邬亦菲叹息,“清妙,要我来说,你断的是自己的心病。” 苏清妙一怔。 她缓缓道:“这些年来,你看起来平静度日、温和待人,事实上从没有忘记过当初的一切吧。尹蔚蓝是你的符,镇住你自以为的魔性。而事实上……”她扫了门外一眼,“只要一涉及到他的事,你却是半点自制也无,全凭冲动行事。” 相生相克,相依相偎,说的可不就是这一对。 “师姐,也许残忍嗜血真的是我与生俱来的本性……”缓缓抹上自己的肩头,那里以後只会留下丑陋的疤痕了吧,她竟只能想到这种极端的办法。 “清妙,你还不懂吗?” 她抬眼望着自家师姐。 “这些年来,你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我知道你并不认为这是什麽善事,只是随心所欲,想做便做了,师父也正是看中你这一点才传你岐黄之术,师父知道我为人冷漠,无极又太过善感,所以唯有你适合从医。” 顿了下,邬亦菲叹息道。“你做的每一件都是正大光明的好事,为何却始终认定自己本性非善?至少在我看来,你比那些将仁善挂在嘴边却尽是作好犯科之人好上太多,难道这不是你的本性,难道这迪这还不足以说明你天生不是个恶人吗?” “我……” “清妙,人有本性,可善恶又绝非这麽简单说得清的,你从未害过人,又谈什麽魔性?月魔殿中,便没有好人了?” 苏清妙哑然。 邬亦菲皱皱鼻子,“要我说,那个尹蔚蓝若和你对换身世,才根本是十个你也拉不回来的魔头,这种人就算坐上正道武林领袖的宝座,也决计不会如你一般一心一意为人着想而不自知。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她苏清妙又何尝不是尹蔚蓝的镇魔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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