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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邬亦菲耸肩,“山上只有无尘子和他的徒弟,你找的必定不会是那几个还不成气候的小孩子,而无尘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人了。”这男孩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事、这么强的戒心?

  “我爹与无尘子是至交。”

  邬亦菲一怔,“至交?”

  “羽沧天正是家父,在下羽昶欢。”

  邬亦菲想了想,还是记不起来。

  “这么说你就是小羽儿了,我带你上去好了。”嗯,就叫小羽儿好了,跟她家的小鸡差一个字。

  羽昶欢有些惊讶于她的好说话,以及——

  “别叫我小羽儿!”有够娘们的!

  邬亦菲恍若未闻,“我呢,记性不太好,只知道当年有个人,大概就是你口中的“至交”叔叔,他帮过我抓过树上的小鸟,我帮你一次,也不算什么,对吧小羽儿。”其实,人长什么样,她早就记不清了,但事情本身她还有印象。能上来藏云峰的人不多,那个人应该就是那位“至交”叔叔。她记得小羽就是那年捡到的。

  “你刚才救过我一次了。”羽昶欢好意提醒,“还有,别叫我小羽儿!”

  “那不算,我说算了才算。”她随意道:“本来想让你跟我家小鸡有区别,你不领情,那就算了,小羽,跟紧我,这阵变化莫测,如今我也要重走,一不小心是会要命的,我不能每次都救你。”

  自言自语一堆,最后的结论是将他称呼简化为“小羽”吗?羽昶欢翻翻白眼,实在懒得再跟她计较称呼问题。但当视线触及她主动牵着他的白嫩小手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被触动一下。她话说得狠,可却是小心翼翼地牵着他一步也不松懈。

  “别发楞,跟紧跟紧。”说话的小女孩催促着,但还是放慢了步伐等他,“对了,我听师弟说,那个叔叔好像很多年前就不在了,你过得还好吗?”邬亦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少年一副冷硬的样子就起了开导之心,这大概是多年来当姐姐落下的毛病。

  羽昶欢明显怔了一下,不过并不作声。这关心来得有些突兀,甚至他知道也许只是客套话,但还是起了贪心,想多听一些。

  见他不说话,邬亦菲又继续道:“我见你性格暴戾,师父说这样不好,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入魔的,小小年纪还是要笑口常开、放轻松,这样才能一生平安快乐。要记住啊,小羽。”

  她说这话时,自己却完全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以身作则”。

  其实邬亦菲性格偏淡漠,只是谈起“姐姐经”就如同触动开关一般,一路将羽昶欢当作弟弟教育起来,也忘了对方其实还大她几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邬亦菲突然想起一件事,“咦,对了,你怎么不问我是谁了?”

  “你都说过了。”无尘子座下三个弟子,两女一男,猜也猜得到她不是苏清妙。

  “是吗?唉,我看到你就想起我弟弟,也是小小年纪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真让人没办法。”

  “我不是你弟弟。”而且他比她大。

  “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对你碎碎念而已。啊,到了!这个阵法我果然已经悟透了,怎么走都难不倒我。”邬亦菲即使在惊喜的时候语气也平平淡淡,她指指前方,“你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我师父了。”

  牵着他的手骤然松开,羽昶欢竟有些惆怅,“你不去?”

  “拜托,新的阵式还没有参透就偷溜下山回家,我不想找骂挨……”没办法,康磊又病了,她不回去看看总是放心不下。

  话音刚落,邬亦菲顿觉鼻尖一丝清凉。

  咦?

  来不及惊呼,大雨倾盆而下。

  两人找到一块石檐下避雨,邬亦菲不禁大呼倒楣,“老天玩我!真是岂有此理,淋了雨一定会发烧,发了烧又会健忘……”

  羽昶欢静静地听着她嘀咕,不动声色地将由于身法极快而未怎么湿的厚实外衫递给她。

  她一怔,随即友好地道:“谢谢。”

  “你也会忘了我吗?”

  邬亦菲回过头,阴暗的天色令她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她歉然地点点头,“对不起,我记性一向不太好。”

  少年望着雨雾,难掩失落。

  邬亦菲不禁又有些心软,“要不……要不这样,你若不嫌麻烦的话,就由你来记住我吧,然后有时间的话就来找我,三年五载的提醒我一下……”她越说越小声,最后懊恼道:“怎么可能,师弟说“至交”叔叔是从苗疆来的,你也是吧?苗疆那么远,你就当我说笑吧。”

  羽昶欢却不作声。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势转小后,两人从石檐下走了出来。

  “咦,小羽,你错了啦,这边才是上山的路。”

  “我先送你回去。”

  邬亦菲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道:“那多谢。”

  这人似乎变得友好了呢,看来她的“姐姐教育”有成果了,不如趁着这段路继续吧。

  “后来呢?”邬亦菲听得入迷,追问。

  “后来?”羽昶欢支颚回想,“走到半路你就高烧晕倒了,我把你送回山上交给慕无极,又按他说的找了苏清妙来,这才去拜见无尘子。”

  因为爹娘“突然暴毙”,很多事都没有交代,所以便由他来向祭司生前至交无尘子请教一些事。其实,这不过是老贼们察觉了他的异心,设下圈套想在外狙杀他罢了。于是,他将计就计,以自身引开了对方的注意力,再由如月狠狠地对他们进行一次清算。

  不过,也多亏这样,他才有机会见到亦菲,更甚者,当时尚未与金翅鸟产生心灵联系的他也是那时候第一次看到小羽,而且一得知它就是亦菲口中的那只“小鸡”,他除了啼笑皆非,还有种莫名的喜悦,仿佛两人间有了再也断不了的牵绊。

  “再后来呢?”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吧?

  羽昶欢摇摇头,“再后来我就回苗疆了,还有什么?”虽然很遗憾没再见到亦菲,但那时候教里余孽未清,留如月一个人太久他也不放心。

  “这就完了?”

  “完了。”不然她以为呢?

  “你就这样就认定我了?”怪不得清妙一直暗示她过去不重要,这样的过去确实也只能说是萍水相交了。找到她时他一脸的激动,她还以为自己当年对他施了多大的恩惠。

  羽昶欢想了想才道:“我说过的,当时只是觉得你很特别。”

  尤其在听到她可以毫不在意地丢掉过去时,他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羡慕又无奈,而后她奋不顾身救他,他心中多少有些温暖的。可当得知她会轻易忘掉他时,他又有种说不出的郁闷,仿佛被人抛弃的感觉……

  “回到教里后,忍不住就常常想起你,还有你的那些话。”那时候的他是孤独的,做为兄长,他必须保护如月,做为祭司,他必须守住整个火凤教,做为人子,他更得替父母报仇……太多太多的压力,让他无处宣泄,打听亦菲的消息就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召回小羽以后,他便利用祭司与金翅鸟的沟通能力从小羽那获取亦菲的消息。经年累月下来,“邬亦菲”这个人像刻印在心版上,已经抹灭不去。

  “啾!”小羽叫了几声。羽老大,你可别出卖我。

  羽昶欢看了它一眼,及时收口,食指轻弹小羽毛茸茸的脑袋。

  邬亦菲不解地看着这一人一鸟的诡异互动,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羽昶欢及时表心迹,“亦菲,其实过去的事没必要斤斤计较啦,现在我们很幸福很幸福,不就行了?”

  邬亦菲睨了他一眼,抚着肚皮,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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