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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羽昶欢吃惊不小,被撞得后退了两步,连伞都掉在地上,瞬间被淋成第二只落汤鸡。

  “亦菲?”邬亦菲突如其来的主动让他受宠若惊。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拥住她——无论她的理由是什么,他都不想放开。

  邬亦菲抬起头,脸上全是雨水,却眸光如炬,“我……我记住了!”

  我记住你了,记住你的名字、你的眼神、你的拥抱、你的吻,只要愿意,就一定不会忘记。

  没错。

  她记住了很多,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淋雨,会生病。

  “哈啾!”

  一屋子人齐齐望向噪音的来源。

  “哈啾!苏……苏哈啾……亦菲到底……哈啾!怎么了?哈啾!”

  她才不叫“苏哈啾”!

  很不想对号入座的苏清妙无奈摇头,“她的伤刚刚痊愈就马不停蹄地赶路,如今又淋雨受寒,需要卧床休养。而你……”

  “我我我哈啾……没事。”羽昶欢死要面子。

  “没事的人不会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苏清妙毫不留情地讽刺。没病的话,“哈啾”个没完做什么,舌头抽筋?

  “谁说我哈啾……不出一句……”

  “那请。”表演吧。

  “哈啾!”完整吧?羽昶欢赌气般的以他最强项的声音还击。

  苏清妙送给他一记不失温柔的白眼和一声不失优雅的冷笑,然后以大夫特有的口吻下命令,“来取药。”

  她当然知道这样说羽昶欢不会买帐,所以快到门边时她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想我跟师姐谈谈你和你的小卧底……”

  话音未落,他起身奔至苏清妙暂住的院落。

  吵闹声令邬亦菲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却是口干舌燥发不出声音。就这样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唇间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游走,她下意识地想汲取更多。

  低沉的笑声传来,“如今你我皆是病患,倒不怕谁会传染谁了,就不知以毒攻毒的效果如何。”

  话毕,羽昶欢将碗中药汁饮了一口,再度低下头,其实苏清妙也不完全那么讨人厌,至少教了他这个让人喜爱的喂药方法。

  有液体流入喉咙,然而经过舌尖时却是苦涩无比,邬亦菲皱眉,意识似乎也清醒了一些。

  “咳!”她呛了一下,沉重的眼睑终于掀开。

  羽昶欢见状,忙放下手中的药碗,抬手查探她额际的温度。“醒了?”还好,烧也退了。

  看着他嘴边的药汁,邬亦菲再迟钝也知道刚才的苦味是怎么流入喉咙的,不禁微微有些窘迫。

  “亦菲?”见她不说话,羽昶欢不安地望着她。

  “……我没事,”邬亦菲摇头,却又忽然笑了出来,“最近每次醒来第一眼看见的都是你。”

  羽昶欢笑了笑,“是呀,高不高兴?”

  邬亦菲唇角微微扬起。

  她其实很高兴,不是高兴见到他,而是高兴自己高烧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忘记之前的人和事。

  这一笑,羽昶欢竟是看痴了,不由得又想起昨夜雨里邬亦菲大笑的样子,那时的她,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惹火的曲线被紧贴的湿衣裳勾勒而出,畅快中更有着说不出的魅惑。如果不是担心之情凌驾一切,他肯定在大雨中尽情的拥吻她吧。

  “昨天是怎么了?”他抬手将被角掖好,虽然觉得邬亦菲这样也不错,但还是想知道她转变的原因。

  她摇摇头,“没什么,只是高兴而已。”

  “什么事那么高兴?”能让她不顾自己伤势初愈,这般忘情的在雨里从头到脚淋个痛快。

  她看了看他,却不答反问:“你怕不怕被遗忘?”

  羽昶欢手一紧,抬头望进她潋滟的双眸。

  “怕,怕死了……”眸中掩藏的焦虑终于流露,他很久以前就知道淋雨对她来说意谓着什么。

  邬亦菲叹息。

  这是芙蓉医仙苏清妙也无能为力的事,每次邬亦菲发高烧之后,就会跟着忘掉许多的人和事,记忆回到最开始的状态,只记得最亲近的几个人。这不是病,而是心理上的一种暗示,连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所以在雨里的时候,她真的很担心自己醒来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就算了,至少这一次她破天荒的想扞卫自己的回忆,不想忘记。

  羽昶欢继续道:“我真怕你醒来又要问我一遍“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而我却无从回答。”

  上一次事隔多年,他可以不在意,可如今他陷得更深,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否承受上一刻还相拥的女子用陌生的眼光质问他。

  想到这些,他几乎是手足无措的,仿佛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般,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不过,后来我又不怕了。”

  “为什么?”

  他笑了笑,“你忘了又怎样,难道我就会负气离开你吗?我才不会那么便宜你。玩弄我的感情,就要付出代价。”

  他说得煞有其事,邬亦菲不由得道:“听起来真可怕。”

  “反正对于你我誓在必得,用强的也在所不惜。”

  她失笑,“你敢!”

  “至少你的身体可以记住我,我之于你不再是个不相干的外人。”

  邬亦菲心中一震,她知道羽昶欢是认真的。“我到底……哪里让你如此执着?”终于问出口了。

  “别问些我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这个问题他很多年前就放弃寻找答案了。

  竟然这样说啊。邬亦菲无奈,随即也只能叹息,“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要淋雨吗?”

  他沉下脸,“不管为什么,都不能有下一次了。”

  邬亦菲不理会他,继续道:“我听见轰隆的雷声就想起在大瀑布时的点滴,越想越入迷,生怕自己会忘掉。”

  羽昶欢一怔。

  “那个时候我真怕自己会将连日来的种种忘掉,我不想这样,所以才强迫着自己回忆,我是说……呃,是……”不习惯说这种话的邬亦菲突然觉得有些窘迫,“我想说的是……怕遗忘的,也许不只是你一个人。”

  那时,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变得忐忑不安?为什么自己开始害怕遗忘?为什么自己对他越来越依赖?

  这个男人太狡猞,他将自己融入她的生活以及呼吸,他用无微不至的关怀使她动容。他的付出,是点点滴滴的渗透,是时时刻刻的维护,是丝丝缕缕的纠缠……让人一旦适应便再也离不开。

  她虽淡然,但也是有心的凡人,羽昶欢的付出她看在眼里,如何能够不感动?

  羽昶欢的眼中有着狂喜和不敢置信,他再度抬手查探她的额头,“你没有发烧对不对?”

  “不知道,这要去问清妙,也许我现在根本是在说梦话……”

  “不准!”他靠近她,“不准忘记,不准忘记你刚才的话,你明明就说了,我听到了!”

  一直知道亦菲外冷内热、反应迟钝,所以他无数次告诉自己要耐心等待,如今这喜悦来得这样快,他反倒手足无措起来。既然她已经给了他回应,他就万万回不到最初了,别说遗忘,就是疏远,他也忍受不了!

  邬亦菲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笑声如银铃,清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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