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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墙壁的这一边,充斥男欢女爱的魅惑气氛,浓腻而低沉的喘息声不绝于耳;而墙壁的另一边,除了澡盆里晃荡的清水声外,是一声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啜泣。

  苦涩灼烫喉咙,化为不绝的泪水淌下脸庞,阿扎兰在水中缩成一团,背对着墙壁哭得完全不能自己。

  她讨厌自己的无理取闹……

  淳亲王府·梅阁笔直的月光蕴照在地面上,浅琳套上一件质地细致的薄衫,向女仆们要来了一盆冰水,略微拧干里头的巾帕,在她热得发烫的手臂上抹着,渗出的水分早将轻薄的衣衫浸湿。得到少许清凉的解脱,她随即懒洋洋地倚在窗台边,向慕玄绽出最受欢迎与极度妩媚的微笑。“干么这样看人家?”

  “有吗?”慕玄和颜悦色地笑着。他底衣襟口是敞开的,泄漏出他硬朗的胸肌和迷人的锁骨。是欢爱方休,是和风清香,此时的他将足以令所有女人为之沉沦的俊美天赋,表现得淋漓尽致。

  浅琳飞奔到他怀里,轻盈地笑道:“当然有啦,刚才你盯着人家时,眼里明明写着赞许,休想否认。”

  “真糟糕,一不小心竟然让你瞧见了心思。”慕玄微微倾着头,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喊不妙。

  “近来传闻皇上亲手下谕,指示你务必将辅国公尚守失踪已久的女儿——兰格格找回,他这些动作我自然看出端倪。你可千万别有了新人忘旧人,将来娶了少福晋就不要我这包衣小情人,否则……”

  “否则如何?”他略转头,轻贴她耳际呢哝地问。魅惑的热气,逼得人心痒痒。“难保不再有第二个海萍出现!”她两手交叠搭在他肩膀上,露出难缠狡黠的神色。“是吗?”

  “没错!”她扬起眉毛,拍了他脸颊几下。“况且,我家老爷近来动作频频,你是他的头号敌人,不巴结我探些秘密情报,小心你一转身他就在你背后捅上一刀呀,贝勒爷。”“九门提督许宝华,许大人吗?”慕玄兴味地应道。

  “近月来,他下了值,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内,案上堆满了些书案资料,奏事匣子改改涂涂写了五、六份。他行径如此古怪,我自是好奇,于是趁他入歇后,溜进书房拣起那些奏事匣子一篇篇瞧去,不料那老杂种,写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啊!”

  “我跟他是有点过节。”

  “有点?我怕是一‘大’点!”她苦笑不已。“他将你封爵十年所犯的罪状一条条批列出来,大从你密商参奏,贻误军机,小至你治事不能敬谨,请夺爵等等弹劾你几十大罪状。看来他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你永无翻身之日!”

  慕玄格格发笑,笑声幽远而邪浪。“我有几十大罪状让他弹劾,他未尝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喔?”

  “小心哪!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也罢,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回去了。”浅琳穿上衣物,绾齐发髻。

  “花明月黯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铲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他浅浅笑吟,一首《菩萨蛮》念来,细腻真挚,绵意无尽,但又觉阴沉诡谲。她抬眼望他那张痴魅脸庞,慧黠地笑道:“和你这种坏男人在一起,等于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我们先把话讲开,哪天你真被斗下来,千千万万别把我和你的事托出去,我还想过几年少奶奶的日子。”

  “好势利呀!”他淡淡一声。

  “有什么办法呢?我是有夫之妇嘛!”她妍媚的扬长而去。

  窗外种植了几棵高大的村木,茂密的枝桠在风中摇曳回旋。玉旸两手环胸,紧闭双唇,一语未发地斜靠在窗前墙壁。

  啊——整个人像掉了魂,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罪恶与懊恼的感觉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从来没人敢在他眼前放肆,包括贝勒爷在内,但今天那女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挑战他的傲慢给他难堪,扯散他所剩无几的耐性。他真的这么肮脏吗?在那一刹那,她的表情是如此的反感。

  她这样装模作样、自命不凡的女人,活该她受点教训,教她认清外头世界并非照她的规矩在进行,他可不是那些专门对她哈腰敬礼的憨厚下人。

  惹火了他,小心他是会反扑的。

  但为何每次他一回想起她楚楚可怜、孤独无助的样子,他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怜惜起……

  怜惜起她吗?他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视线在幽暗的光线中垂下,他不禁回想起无数个夜晚以来,阿扎兰总在半梦半醒间,挪动身子往他怀里靠,一寻觅到他结实的臂膀,唇瓣吐出一串细柔的呓语,肩膀便放松地垂下。这小小的动作,触动着他的心弦与由衷的满足感。

  他已不止一次,将额头贴在她弯弯的刘海间,趁她熟睡之际,搜寻着她的容颜,轻轻拂拨她的发丝。她看起来好动人,椭圆形的脸蛋、小巧的眼睫、柔美的鼻梁……营造出一种脱俗的气韵,将她衬托得宛若一颗白皙玲珑的珍珠。他嘴角甚至因而毫不自觉的扬起。疯了,他八成疯了……

  他闭上深沉的眼神,决定将方才奔流而出的愚蠢念头,打到心底最冷的角落去。此时,空寂黑暗的客栈庭园里突然传出一阵皮靴踏在石铺地面上的声响,将玉旸拉回现实。“谁?”他定睛从枝叶间隙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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