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尉菁 > 浪子忏情 >


  她昂起头来,眸光泛着水光,问玉庭。“咱们让尹红自个儿去决定好吗?尹红她若是答应嫁给天放,那么——我无话可说。”

  尹红听说了,她听到那个有关于她和沈天放之间的流言……他要她!那个眸光中没有温暖的人竟然开口要了她!为什么?她仅是一个又聋又哑的孤女,他为什么会看上她?!

  她曾对上他冰冷的眸光几回,每回他看她,他的眼眸里只有一贯的冷漠,没有丝毫的爱意,这样的他为何会要一个像她这样一无是处的哑女?尹红虽知道自己有着很好的外表,但她更清楚自己有着令人惭秽的缺陷。她的又聋又哑是不争的事实,他怎可能爱上她?!他不爱她,可他却要了她!她从青衣姐姐那厘清了沈天放与孙家的关系,她敏感地察觉到沈天放的刁难。

  他是决意要让玉庭少爷不好过,他明知道玉庭少爷一直觉得他愧待了他,也知道孙家待她的好,所以他想利用她来让玉庭少爷为难!

  如果让平静的孙家掀起波涛,是沈天放的用意,那么他是真的做到了。这几天来,青衣姐姐和玉庭少爷明显的不快乐,他们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歉意,她知道他们是在为难,在牺牲她与放弃沈天放中为难。他们大可不必这么为难的,他们俩是她的救命恩人,他们知道她可以为了他们两夫妇牺牲自个儿的性命,更遑论她的亲事。

  她觉得她有必要去跟青衣姐姐表明她的心意,她得告诉青衣姐姐,她嫁给沈天放没有委屈。

  “没有委屈?怎么会没有委屈呢?”青衣激动的比着手语。

  “尹红,你知不知道嫁人的意义?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嫁给了天放,那么你这一生就跟定了他,纵使是——纵使……他不爱你,存心拿你来报复,那么身为人妻的你也不能有怨言,你可知道?!”

  “知道,这些尹红都知道。”早在她表明愿意嫁给沈天放之际,她便想过她日后种种可能发生的生活。

  她知道嫁给带着太多恨意的沈天放或许不理智,但是只要能让她的青衣姐姐与玉庭少爷不再为难,那么她愿意做这不理智的事。

  “都知道!那么你为何还要答应?”她为何要这么傻的去答应这个连她和玉庭都羞于说出口的提议?

  青衣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尹红眼中那抹清澄与无怨。然后,她了解了——

  “你是为了不让我和玉庭为难是不是?你是为了报答我们当初从那恶霸手中救了你,所以你才答应了这一切,是不是?”青衣的手紧箝着尹红那纤细的手臂,不停地摇晃她的荏弱的身子。“傻尹红,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报恩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不能用最傻的这一个。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你心仪的男人,你倾慕他、爱他、你甚至会有想嫁给那个男人的想法;倘若这时你真嫁给了天放,那么到那时候,你可知道你便没有争取你爱的权利?”

  尹红凄楚的脸上漾开一抹悲凉的笑。

  不会了,她的心早已给了玉庭少爷,此一生,她不会再遇上另一个孙玉庭,不会有另一个孙玉庭用那么温柔的眸光注视着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不会为了救她而得罪别的商家。

  她这一生不会再倾慕于任何人,不会再爱上世间别的男人只因为他们永远不可能变成另一个孙玉庭;而这样的她其实嫁给世间上的任何一个男人她都无所谓了,真的,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嫁的人是谁。

  他得到孙玉庭给他的答复了。他们孙家答应了,答应将尹红给了他。这样的结果代表了什么?代表孙玉庭他真的在乎他,真的觉得愧对他,所以他们孙家决定牺牲掉那个丫头,只为了留下他?哼!天放嘴里刁了根草,讥讽的笑浮上了嘴角。原来他们孙家还是一样冷酷,没有改变;为了挽留一个,可以牺牲另一个。而那个可怜的丫头就像当初的他一样,被孙家给遗弃了。他不会去同情她,对于人,他都已没了知觉,他又怎会去同情一颗棋子呢?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没有半点的反抗,听说,答应这件交易还是她主动提起的?!

  那丫头的心里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她图的又是什么?她答应这件婚事无助于她在孙家的地位,那么她为何答应?天放的眸光冷冷地锁在远处,望着尹红脸上那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意而蹙着眉峰,思忖良久。

  红烛火、红喜帐,映得“醉仙居”里一片喜气洋洋。尹红一身凤冠霞帔地下嫁给沈天放。身为新郎倌的他没有按照习俗前去大厅招呼宾客,他迎着尹红一路回他们的新房,留下满屋子的客人置之不理。宾客们的哗然与窃窃私语,他自是听入耳中,不过他不在意,他将他们留给孙家的人去伤脑筋。

  而他,跷起他的二郎腿,待在新房内审视他的新娘子。他的手粗鲁地掀开她的红巾盖,他的眼轻佻的端着她瞧。她双眸低垂,看不见她流转双眸时的顾盼流连;但是他瞧见了她嫣红了两腮,望见了她手搅着手绢的不安。

  她在怕他!既然怕他,又为何甘愿下嫁于他?他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颔,让她清明的眼正视他。

  乍见到与玉庭少爷一模一样的脸孔,尹红下意识地想展开笑容。但是,他的眸光却是那样地冰冷,不带情感。她倏地才猛然醒悟,他不是玉庭少爷,他是沈天放,是——她的良人。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视线定定地迎向他的眸光。

  天放一直知道尹红长得美,但是此时此刻的她美过任何时候——红烛光映着她的脸益发红润,不似前些时候见她时的白晢。

  他的手指画过她的脸,想看清楚她脸上的酡红是自然天生,还是脂粉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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