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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一直保持沉默的徐松翰似乎也很不满母亲提起这件事,冷冷发话。“妈,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么?”

  “有什么关系?聊聊嘛。你跟宝儿这么多年没见了,她一定也很想知道你都在日本做了些什么啊。”

  “她没兴趣的,又不关她的事。”徐松翰冷淡地说。

  这样的冷淡刺伤了宝儿,她瞪他,感情比理智先走一步。“谁说我没兴趣的?我想知道!”

  他扬眉,眼神闪过异光。

  她这才猛然醒悟自己说了什么,一时窘红了脸。“我是说……反正是聊天嘛,说一下会怎样?”呐呐地解释。

  徐松翰没答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得她心慌慌。

  徐母则是轻轻笑了。“没关系,宝儿,你想知道的话徐妈妈就说给你听,这十年来,能说的事可不少呢!”

  于是,也不管儿子乐不乐意,脸色是不是很难看,徐母自得其乐地说了一晚上,宝儿也一直向往地听着——

  聊了一晚上,终于,两个女人都倦了,徐母让佣人替宝儿收拾了一间房,邀她住下。

  宝儿来到大得几乎可以容下一家四口的客房,洗过澡,却是睡不着,来到窗边,怔怔地看窗外月色,心里想的,都是方才徐母跟她说的一切。

  关于他的一切。

  徐母说,他刚来到日本的时候,成天闷闷不乐,从来烟酒不沾的他,那时不但沾了,还天天沾。

  她急得不得了,以为这个儿子是怨恨自己的父亲,彻夜跟他谈了好几次,他一直推说不是,问他理由,他又不说。

  直到一年后,他考上日本的大学,情况才好了一些。

  “……他交了一些日本朋友,又趁课余的时间,到他爸的公司实习,父子俩的关系渐渐地好起来,我才比较放心。”徐母这样告诉宝儿。

  “嗯,我看得出来松翰已经原谅他爸爸了,真高兴你们一家三口能过得和乐。”

  听她这么说,徐母瞥了她一眼,叹口气。

  “我们一家过得的确是不错,不过我知道,松翰其实一直没有真正快乐起来,我知道他心里还记挂着一些事。”

  “什么事?”

  徐母没回答,只是悠悠地,忽然提起徐松翰小时候的事,说有一天他一回到家,就喊全身酸痛,她以为他跟同学打球累了,连忙放水给他洗澡,结果儿子脱下上衣时她吓一跳,发现他竟然整个背青一块紫一块,都是瘀伤。

  “怎么回事?”她听了,也跟着紧张。

  徐母摇头。“我问他怎会弄成这样?是不是跟同学打架了?他死也不说,只说是他自己不小心。后来我才从你妈口中知道,他那天是出去找你,因为你从树上摔下来,压到了他。”

  她惊到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把他……压成那样?”

  那为什么他当时一声也不吭?还一路把她背回家?老天!他一定痛死了,明明全身骨头都快散了,还要承受她的重量!

  他竟然整个背都是瘀伤——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好急,更心疼,还有一点气,虽然已经是早就过去的事了,但乍然听见时,一颗心怎么也安定不下来,脑子一团乱。

  “宝儿,你觉不觉得我们家松翰对你不错?”徐母很含蓄地问她。

  虽然是很简单,很平静的一句问话,她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只能默然。

  他对她当然是很不错的,事实上,他对她……简直过分的好了,她根本不值得。

  一念及此,宝儿顿觉胸口空空的,很旁徨。

  这一刻,就算她想欺骗自己,也不得不清楚地认知到,徐松翰对她的那番心意,从以前到现在,没变过。

  她原以为他是恨自己的,刚到阳明山别墅的第一天,他不是还要她擦鞋吗?她以为他这几年,肯定恨极了她。

  但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却不像是出自于恨,反而像是……爱。

  他,还爱着她吗?

  可能吗?她曾经那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啊!

  宝儿怅然叹息,迷蒙的目光自夜空收回,慢慢地往下落。

  下方,是占地广阔,很有日式禅风的庭园,水塘边,站着一道孤寂的身影。

  是他!

  她心跳一停,视线痴痴地在他身上流连。他站着,不知想些什么,指间挟着一根烟,偶尔吞云吐雾。

  宝儿看着他抽烟,一面想起徐母告诉她的话。

  他刚来到日本的时候,成天闷闷不乐,从来烟酒不沾的他,那时不但沾了,还天天沾。

  她想着,喉咙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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