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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此话一出,姐弟俩同时沉了脸色。一个是不高兴弟弟的冥顽不灵,一个则是讨厌姐姐直戳痛处,元老爷夹在他们当中难免里外不是人。

  有时元老爷不由得想,如果元湘是儿子就好了,她既有才识,又肯念书,现在甚至还在学堂里教书,广受乡民们的爱戴。如果能由元湘来继承元家,家族的未来肯定一片光明。

  反观元英,也不知他是因为对于继承家业一事有恃无恐,抑或真的无心学习?即使身旁有元湘这么个好例子,却总是只顾玩乐,一派二世祖模样。

  偶尔元老爷也会怀疑,如果哪天他撒手人寰,也不知家产何时会被这个糟糕透顶的儿子败个精光?

  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不管元英是多么的不成材,他都是元家唯一的继承人。

  老爷摇摇头,对女儿劝道:“湘儿,你就别老跟弟弟计较这些,反正我们的家产也足够你们姐弟俩一生吃喝不尽。再说我们元家虽然一向致力兴学,却不代表我们也得出个状元啊!说来真是惭愧,这么多年来,我们家连个举人也没出过,所以你就别计较了。”

  江城县的物产并不富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历史背景,更无足以令乡人引以为傲的美丽风景。因此,这儿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各方面都相当贫脊的城镇。

  而这个原本什么也没有的贫弱地方,之所以能成为外地人眼中的文化重镇,则是全拜元家所赐。

  元家是地方富绅,从很久以前就以造桥铺路、乐善好施著称,后来甚至开办学堂,让许多贫苦清寒的孩子有机会一举翻身。

  这些孩子也不负元家的期望,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不但令江城县风光无限,更让元家人备感欣慰。

  但奇怪的是,人人称之为积善之家的元家,却总是在科举制度上百战百败。

  通过县试考取秀才的先祖还有几个,可往往一进乡试就全军覆没,祖上一路都是如此,所以元老爷自然也不在乎子孙能否求取功名。

  元老爷不劝还好,这么一劝只让元湘更加上火。

  就算家里从未出过举人又如何?至少他们没有只懂得败尽家产的祖先!

  但元英可不正是如此,既是笨蛋又是个败家子,两者加起来简直是最糟组合。现在竟然连爹都护着弟弟,教她情何以堪?

  元湘厉眼扫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这辈子从未如此失望过。她拂袖离去,不愿再浪费自己的口舌。

  元老爷见状,本想上前哄哄女儿,要她别为了读书的事与弟弟生气。可一想到女儿终有一天要嫁人的,如果在家里事事顺着她、宠着她,难保以后在夫家也会耍起小姐脾气,到时娘家的人还不一定保得住她。

  所以元老爷没有去追。只是看着女儿负气离去的背影,他开始有了一丝后悔。如此偏袒儿子,真的好吗?

  第五章

  和元英吵完架回到闺房后,元湘气呼呼地用力击打锦被,被子发出沉重的闷音,发泄着她无处可去的怒气。

  如果女子当真无才便是德,又为什么多数人总认定美人应当琴棋书画皆通?

  男人们竟然还大剌剌地批评,说什么若不是琴棋书画全通的美人,就称不上是真正的窈窕淑女。说到底,他们究竟希望女人有才还是无才?!

  叩叩……

  轻敲两声之后,是自作主张的推门声,轻巧的脚步声慢慢靠向元湘,然后一只温柔的手掌轻覆上元湘的背,缓缓拍抚着她。

  “怎么,又闹脾气了?”

  好听的嗓音是来自她的母亲──元夫人。

  听到母亲的“招呼”,元湘的回应是更加大力地搥击身下的锦被。

  她“又”闹脾气了?!为什么说得一副她总是无缘无故闹脾气似的?

  难道她的行为在旁人眼中看来,真的就只是在耍小姐脾气?

  “我刚刚听你爹说了,英儿又笑你在做无意义的事了?”

  元湘在被子底下高高嘟起了小嘴。她一点都不认为去学堂教书是无意义的事,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认为吗?

  元夫人没等女儿的回应,径自说道:“说起来,你也该觉悟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你弟弟从没念书的意思,看来是打定主意玩乐一生了。你啊,与其老跟他耍嘴皮子浪费时间,不如用实际行动证明,女子绝不会输给男儿身。”

  “证明?”

  元湘微微一愣,她没听错吧?母亲是在鼓励她吗?

  元夫人还是没理会女儿的错愕,又继续说道:“过阵子就是县试的日子,赶巧隔年又有乡试举办。我看你呢,干脆顶替英儿的名字去参加好了,一口气考个秀才或举人回来,让英儿好好看一看,没什么事是女人做不到的。”

  元夫人笑咪咪地说出惊世骇俗的提议。

  突然听到这惊人的提议,元湘倏地从床上爬起身,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娘亲温柔的笑脸,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抑或这只是梦境一场?

  “娘?”元湘讶异地喊道,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娘亲吗?

  “别怕,娘会帮你撑腰。这回你爹说的话实在太过分,如果他都是这样教导儿子,也难怪英儿会变成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元夫人温声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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