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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不能依靠吗?”做尽所有能做的事,还赢不回绿梅的心,厉风行不管她遭遇过什么事,也不管她所在意的身分,他要的,只有一个绿梅呀。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梅儿,你在意的身分,我完全不在意。我要的很简单,就是一个夏绿梅。我的梅儿,你能给我吗?”原先怒炽的厉风行说到此,语气难免挟带了几分乞求。从未见过他如此一面的绿梅,心不由得放软了。

  绿梅缓缓闭起眼,回搂着他,在他耳边低诉:“如果你要,我就给你……”

  如果上天要她再受一次苦,她也要尝受看看被人呵护的滋味……

  游湖小径两旁的桂树开满金黄色小花,浓郁清香绵延数里,几百户人家门窗一开,扑鼻而来的桂花香气立刻盈满室内。

  为了制作宴客用的当季桂花宴,平常负责捞放花灯的工匠,全数帮忙来摇桂花,株株桂树下布着大匹油布,轻轻一摇,朵朵细致的桂花飘落,仿佛下了一场飘香桂花雨。

  前几天下了雨,绿梅担心今天桂花收成不好,于是看它开得差不多后,连忙请人帮忙采收桂花;此刻油布上犹如铺上一层金黄色地毯,湖面上也飘着不少桂花儿,引得湖底鱼儿来争食。

  绿梅走在游湖小径里,在飘落的桂花中轻舞着,掌心朝上盛接花雨,放至鼻间嗅闻,时而露出一抹甜笑,时而流露娇憨,看煞后头紧临的厉风行。

  “梅儿,披上披风。”病才刚好一点就不安分,厉风行无奈地摇头。

  “不要。天气很好,我一点都不觉得冷。”摊开手绢,绿梅将盛接到的桂花倒在上头,厉风行趁着这空档,用披风紧紧地裹住她。“不要,我好热。”

  “要。不准脱。”上回才在这昏倒,现在仗着身体好了一点,就要胡来吗?

  厉风行利落地在绿梅胸前打了个结,再为她拾撷飘落在发上的桂花。

  “霸君。”绿梅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好似吃了桂花糖一样,甜滋滋的。

  “夫君也一样。听话。”厉风行轻点绿梅的俏鼻,与她携手同游美景。

  “是。”绿梅从地上油布拾一撮桂花放到厉风行掌心上,再用素手包覆住,抬头看他,笑得甜甜的。“回头,我制桂花糕给你吃好吗?”

  “好。”就着一朵摇落的桂花,厉风行双唇吻上绿梅;她取一撮桂花给他,他吻她一次。

  左右摇着桂花的工匠对这戏码早已看过不少回了,尤其在绿梅开口说要为厉风行缝衣煮菜制糕后,这绮丽的画面可说常常上演,可怜的是跟在厉风行身后的小厮,抱着一堆待他决策的公事,看也不是,问也不是。

  “你看,鱼儿会吃桂花呢。”绿梅指着湖里探出头的鱼群,兴奋地道。

  为了厉风行,她决定勇敢一次,眼下的幸福是她当年引颈企盼的,是福是祸,就看命运造化了。

  “梅儿也会吃桂花。”瞧她手绢里桂花包得满满的,比鱼儿还贪吃。

  “你笑话我?”绿梅回头睨了厉风行一眼,嘟嘴道:“这是要给迎春姨的。”

  “迎春姨?”迎春阁上一任主事?

  “嗯,迎春姨。”绿梅眼神飘到迎春阁方向的另一头,缓缓地道:“如果不是迎春姨救了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梅儿。”厉风行大掌又覆上绿梅的唇瓣,眼神有些冷肃。

  “呵,有什么关系。”绿梅牵起厉风行的手,对他的大惊小怪有些没辙。“迎春姨不是锡安人,所以我们就照了她故乡的习俗火化她后,把骨灰分成三份,一份托人运回家乡,一份葬在迎春阁旧址,一份就洒在醉月湖上。”绿梅神思似回到过往。

  “我心情不好时,就一个人逛着醉月湖,觉得风儿会捎来迎春姨的话,要我不要伤怀。”偎进厉风行怀里,绿梅满足地呼了一口气。

  厉风行不自觉搂紧怀中的可人儿,思及这些年来她孤寂的身影,心里头担着多少说不出口的愁苦,他就心疼。

  “当年迎春阁在小巷子内,生意清淡,所以迎春姨才有时间陪着我,跟我说天无绝人之路,要我好好活下去。三个月后,我可以下床走路,迎春姨好高兴,还带着我和桑嬷嬷到庙里谢神,我真的很感激她。”

  “我也感激。”厉风行在她耳边回应着。若不是迎春姨,他此生再无机会体悟到绿梅的好。

  “我带你去迎春姨坟上走走好吗?我们去撒桂花。”让迎春姨知道,她惦念的人到底是谁,解开她无缘得识的答案。

  “好。”

  迎春阁的旧址就在观月桥旁的小巷子走到底,现在这条小巷子已经没有店家与青楼,只剩十来株迎春花垂枝绕着一座被砖块围起来的小圆丘。

  绿梅将手绢上的桂花缓缓地撒在小圆丘上,语气带点怀念地道:“红筠跟我,都是让迎春姨救回的姑娘。伤好之后,迎春姨凑了一笔钱,要我带着红筠离开,可是……我想不到能投靠谁,就在迎春阁里待下了。”

  “嗯。”厉风行想起绿梅曾经说过的苦痛,难免一阵感怀。

  “花大爷曾问我,一介平常无奇的女子,如何撑起这间不起眼的青楼。”绿梅撒完桂花,双手合十,向小圆丘拜了几拜。

  “你如何回答?”说实话,厉风行也很想知道答案。绿梅是个妇道人家,从未看过账册长啥样子,却能在短短四年内让迎春阁成为锡安数一数二的青楼花院。

  “呵,我只跟他说:‘花爷若是女子,自然知晓。’他的表情可逗了。”绿梅掩嘴轻笑。若是以前,她才不敢戏弄他人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像长在夹缝中的小车儿,为了活下去,它得多花上一份力量钻到太阳照得到的地方。迎春阁就是一株小草,所以我跟红筠为了招揽客源,便租下了东桥面,靠着琴艺吸引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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