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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更恐怖的是,她觉得自己就被绑在轮盘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哪根脱轨的飞镖便射得她遍体鳞伤。

  她暗自瞄他一眼,确定他没发现自己的想法之后,才对自己吐了吐舌头。

  好笑!她竟然害怕自己被他看穿。她把他想得太神通广大了。

  怪了……梦中的他和现实中的他好不一样。那个和煦的他、开朗的他、温情备至的他,只对思烟展现?

  改变他的,究竟是时间,还是有其它更深刻的事件?

  她忽然渴望知道他和思烟的过去。想知道是什么让他改变,想知道……为什么总有股淡淡的遗憾栖息在她心里——

  “别皱眉头!”他突然命令道,语气暗合着暴怒。

  她立刻像是做错事般低下头去,却不明它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唐豫随即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心烦地点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每多看孙易安一眼,他便在她身上多发现一抹熟悉的影子……

  她们皱眉的样子是那么相像……不过,眼前的她可爱多了,至少没那么冰冷,表情丰富得让人看了发噱——

  该死,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应该与她保持距离的。偏偏,他又不能忽视自己对她莫名的歉疚。还有一些比歉疚还多上许多的情绪,那是什么?

  他立刻阻止自己奔腾的思绪。

  该死!他忍不住又咒了一次——俞老大和杨绪宇给他找了什么麻烦!

  孙易安打量着他阴郁的侧脸,鼓起勇气问道:“嗯!你说过你有些思烟的东西,我想看看,可以吗?”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她,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捻熄只抽了一口的烟,耸耸肩,答道:“有何不可。”

  * * *

  随着房门缓缓开启,孙易安怯怯地踏进这个位于总统套房里最僻静的房间。

  身后透过走廊层层折射进来的微弱阳光是房内惟一的光线,原本沉积多年的灰尘随着她的脚步翻飞扬起,在她脚下纠缠缭绕……一屋子的死寂氛围逼得她几乎窒息。

  她怏步走向对面的窗边,“刷”地一声拉开窗帘沉重的布幕以及玻璃窗,在阳光射入房里的同时,她让眼光环视过房内一圈——

  房间很大,约莫有八、九坪大小,家具上全被覆上了白色防尘布。

  她隐约看出里面的摆设除了梳妆台、床、衣柜之类常见的家具之外,最眼熟的,便是依墙靠窗而放的工作台。

  就这一点,她们姐妹俩的习惯是一样的。她们的生活都少不了书写、阅读以及做手工艺多用途的木质工作台。

  室内的摆设原本该是优雅舒适的,然而荒置多年,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气,纸箱、铁箱堆了一床一地,墙角也叠放了几十只大大小小褪了色、掉了漆的画框,整个房间透露出一股荒废、凄凉的气氛……

  她突然觉得心好痛、好痛……

  不假思索地走近家具,迅速地一一拉开防尘布,重重叠叠的灰尘立刻像是被激怒似的,更加张狂地随着注入的气流舞动着。

  片刻之后,终于尘埃落定,窗外的风涂涂吹进来,重新带来一丝清新的暖意,驱走了原来的死寂。

  唐豫随后走进房里,两人一直没说话,却有一股恍惚感在两人之间流动着。

  从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再进到这个房间,也从没想过经过这些年,它会变得如此枯寂地噬人,仿佛房间亦有灵,却随着主人一同消逝。

  那一年,他从医院回来后,除了墙上的画之外,所有思烟的物品都已经被打包堆进了这房里,而这房间,也从此成了他的禁地。

  在进房之初,他也以为自己看到了思烟,看到她的身影在其中穿梭、走动。渐渐的,思烟的形影褪去,在阳光下,他看见易安。就像第一天见到她时,纷飞灿黄的叶子落定,林中,她的身影悄然独立。

  六年,究竟是太长还是太短,对于过去的记忆,他是记得太多——还是忘了太多?

  他茫然。

  孙易安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露出里面满满的衣物,它们整整齐齐排列着,似乎等待着随时再被穿上;她再走到梳妆台前,刻意避开视线,不去看镜子上贴着的褪了色的“喜喜”字,只管拉开抽屉,里面简简单单几瓶化妆品、保养品,透露着些许寂寥。

  在她四处摸摸弄弄的同时,他注意到工作台旁的吉他……眼里陡地涌起一抹陌生的酸涩,他默然微弯下腰沿着布套抚过琴身浑圆的曲线,接着从布套里取出吉他,琴弦与布套摩擦的闷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啊……”她走到他身前,看着他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拨弄过琴弦,轻脆的琴音随之填满整个房间。她怯怯地伸出手,轻抚上平滑的漆面……这琴,承载了多少记忆?蓦地,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眶滚落。

  “怎么了?”唐豫伸手托起她的脸,探索她泪光晶莹的眼,神情若有所思。

  孙易安从莫名的感伤中回过神,这才突然难为情起来,胡乱擦去脸上的泪。

  “没、没事!我好喜欢听你弹——”话才出口,她自己也愣住了。他根本没弹,只是随意拨弄两下罢了。不过,在他抚琴的瞬间,她的确听到一段段熟悉的旋律,极熟悉,一时却无法想起何时听过,在哪听过。

  唐豫静静地看她,没有回应。

  见他深思的模样,她开始慌乱了,支支吾吾地没话找话说:“呃……这、这是你的吧?怎么在思烟的房里……她不会弹吉他”

  “这你倒记得?”他的眼神紧锁着她,突然冷冽了起来。

  “我……”她又是一阵语塞。

  他垂下视线,淡淡地问:“唱歌吗?车祸之后?”

  这问题让她愣住。唱歌……她从来没想过,连轻哼都不敢。一手抚上喉咙……声音都哑了,怎么唱?

  他慢条斯理地收起吉他。

  “思烟歌唱得很好。”

  她知道。不知怎的,听他说着关于思烟的事,霎时又让她眼眶中盈满泪,然而,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残酷,却让她颤抖。她别开脸,刻意打开身旁一只虚掩的纸箱,发现里面放满了书本。

  她让手指轻轻拂过,抽出其中一本像是画册的书翻看着,发现里面全是一幅幅唐豫的画像,有时,画旁写了几个娟秀的字,她没细看。倒是一张小小的书签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拿起仔细一看——

  突地,她的胸臆一阵翻腾,气息忽而变得凌乱,她立即合上书本,努力平抚着自己沉重的喘息……

  她的反应全都落入身旁一双深邃不可测刑眼中。

  “怎么了?”他淡淡一问。印象中不记得思烟有这样一本书。

  “这……借我。”她把书紧紧模在胸前。

  不能让他看见。

  森严霸气的黑色大楼矗立于一堆商业大楼间,不同的是,它让经过的人忍不住加快脚步。若非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在它面前伫足停留,更遑论进入。

  森冷、阴暗、湿潮、没有人气……这是多数人对它的评价。

  唐氏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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