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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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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就是你们中原人不甘接受我们异族人的统治。”他冷哼,相当受不了她那套汉族为大的观念。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今的主子也不完全是汉人啊。 “你们汉族统治了中原千百年,除了不断征战、更迭朝代之外,真正带给人民几年安逸的日子?我们北魏拓跋氏,不但结束了十六国的纷争,魏孝文帝更大力推行汉化,开山屯垦,使人民安居乐业,他对中原的贡献,难道就会比汉人皇帝差吗?”慕容玺硬生生地打断秋绘的解释,塞得她哑口无言。 汉人主子一定比外族的统治强吗?答案是——不一定!史纲上多的是无能的皇帝,这些皇帝暴虐无道,而且他们……多半是汉人。 “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是时代已经不同了。”历史不容抹煞,她无法狡辩。“现在是唐朝,而且有幸遇见英主当政,怎么说我都不该协助你释放出恶魔——” “恶魔?” 秋绘才刚想晓以大义,就被慕容玺阴冷的声音再次打散,面对他阴鸷的眼神。 “你说我是……恶魔?”慕容玺脸上的笑意全失,好像她触碰到什么不该说的话题,额上倏然暴起的青筋看起来怵目惊心。 “我没有这么说——”秋绘倒退一步,被他暴怒的表情吓着,他从未拿这种口气同她说话。 “恶魔……”他突然狂笑了起来。“好,你想看魔,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恶魔!”语毕,秋绘的手腕就被慕容玺攫住,拖入一个空茫的世界。 秋绘不知道他要将她带往何处,四处尽是白雾,或是棉絮般的云团,她甚至怀疑他们是行走在云端,乘着风飞行,可是他又说他要带她去看魔,走在天上根本毫无道理。 她迷惑地看着他的侧脸,觉得他好难懂,他究竟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两人的脚步就在她不安的揣测中黯然止住,四周的白雾散去,秋绘这才发现,他们竟来到一处热闹的城镇,面对成排的告示。 “你……”秋绘更无法理解他的心思了,他带她来看告示做什么? “嘘。”慕容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专心看告示。” 看告示? 秋绘不解,他先是发了一顿天大的脾气,后又千里迢迢施法行走,只为了看这几行白纸黑字,这告示究竟有何迷人之处? 她纳闷,仰头仔细看告示上头的每一处字墨,等她看完了全文,脸色也同告示上的黑墨一样黑。 告示上头竟然写着—— 谏议大夫曲阳,因多方诬蔑高僧智睿,意图破坏朝内之和谐,故除去谏议大夫之职,且充军三年。 这太离谱了! 秋绘捂住嘴,连眨了几次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就连她这个不常出门的人都知道,曲阳大夫是一名敢言的清官,深受天下人爱戴。虽然他的名气没有另一名谏议大夫魏徵来得大,却也称得上是一名勇于负责的好官。 如今,曲阳大夫居然只因为上疏朝廷,举发智睿禅师的劣行,就被革了官,发派充军,这是什么道理!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智睿根本是靠着广大信徒骗吃骗喝的大骗子啊,太宗皇帝为什么要信他? “看见了吧。什么是魔?这就是魔!”虽然秋绘无法置信,慕容玺却一点也不意外。“邪与正只在一线之隔,佛与魔的区别不过是一张脸。当人起了邪念,他就是魔。当人发了善心,他就是佛。当今天下,到处充满了伪善的礼佛者,他们左手敲着木鱼,可是右手却暗地里执剑伤人,你能说他们不是魔吗?” 是的,他们是魔,是最可怕的邪魔。比起直接伸出爪子伤人的野兽,他们的罪行更不可饶赦。至少野兽来了看得见,还可以想办法躲,可是一旦披着人皮的怪兽出来咬人,就只能献上你最香甜的信仰,任他们将你啃得尸骨无存。 曲阳大夫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她疲倦地合上眼睛,好像这么做就能掩盖是非被扭曲的事实,慕容玺却不容许她逃避。 “绘儿,光闭上眼是没有用的,那不能改变什么。”慕容玺和她一样感慨。“不看、不听,并不表示这些不公平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你口中的明君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他或许有心治国,但在面对利害关系的时候,他还是选择利益,而非公正,否则曲阳大夫就不会是这个下场。” 他们一起看向告示牌,曲阳大夫的下场清清楚楚的写在上头,那是和庞大势力对抗的结果。 除去官职,充军三年…… 宗教的力量果真如此锐不可当吗?为何英明神武如太宗皇帝,也会惧怕智睿和尚底下那群广大信徒? “你还认为我是魔吗,绘儿?”收起感伤的眼神,慕容玺温暖的大手搭上她的肩轻问。 他又回复成原来的温柔。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她靠在他的胸膛,倾听他的心跳,再也不认为世上还有真正的公义存在。毕竟皇上都可以为一己之私牺牲掉忠臣了,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思及此,她更加钻进他的怀抱,要求慕容玺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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