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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她想这百花巷是花街柳巷,而花街柳巷大抵是男人才会去的,她只消顺着男人最多的方向走,便肯定错不了。

  而事实证明了高呈祥的推断正确,她如今便隐身在这喧哗声四超的百花巷裹了。

  虽然为了行事方便而事先换了男装,但她仍然小心翼翼,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略带好奇的梭巡四周。

  歌馆林立、酒旗招摇,耳畔也不时飘着小曲,浓浓的脂粉味在空中散布着。

  百花巷,顾名思义便是百花齐放,莺莺燕燕此起彼落,逗得一个个性好渔色的男子心花怒放。

  青楼女子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卖弄着玲珑窈窕的身段,或凭?而坐,或倚门而立,任着来来往往的男子评头论足,轻慢调戏,高呈祥不禁皱起了眉头。

  哼!这天下的男人个个好色,真没一个好东西!她在心裹暗骂。

  不过,恼归恼,她勉强自己暂且压下怒气。

  沿着百花巷,仔仔细细。小心谨慎的寻着醉胭脂的招牌,待她找着了之後,便离它门前一段距离远远的打量。

  这醉胭脂该算是百花巷裹属一属二的歌楼妓院吧。

  先莫论它本身建筑的气派,光看真头坐无虚席的宾客,就知道这间歌馆的名气定然不小。

  难怪那玩尽花丛的慕云平会流连忘返呢!高呈祥在心裹冷哼一声。她四下梭巡观察,发现各家歌楼酒馆前都聚集了一小撮歌妓伶人在说说笑笑高呈祥突然心生一计,便向她们走了过去。

  江都城裹,只要是成年的男子,没有人不知道这赫赫有名的醉困脂。

  其实这醉困脂原来也只是一般的歌楼酒馆,没什么独特之处。但约莫在半年前,醉胭脂却因着一个人而突然声名大噪。

  这个人名唤玉如意。

  如意姑娘初来江都便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传闻她美得慑人心神,夺人呼吸·迷人耳目,甚至有人打了个比喻,说这百花巷内所有的红牌姑娘统统加起来,和如意姑娘一比,如意姑娘就如同一头斑斓的花尾巴孔雀,而那些个如意姑娘则全成了秃尾巴鸡。

  也就是如意姑娘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天姿国色,让醉困脂在短短半年之内成为江都城中上至主公贵族、豪门权贵,富贵人家的纨子弟,下至寻常贩夫走卒,市井小民人人梦寐以求的温柔乡。

  这半年来,走访醉胭脂想见如意姑娘一面,妄想成为入幕之宝的男子多如过江之鲫,不知踏破了多少道门槛,洒了多少斤的银子。

  只是这绝色佳人又岂是如此容易见着的?这如意姑娘才貌兼具、色艺双全,琴棋诗书画无不博晓精通,傲气自然也少下了了。

  她只挑看得上眼的人进如意斋,与她对弈品茗,谈论诗文。

  而慕云平便是少数如意姑娘看得上眼的人之一。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汹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玉如意素手殷殷抚琴,眼波流转,柔媚生姿,娇矫的唱着小曲。

  坐在如意斋内的慕云平则意态优闲的端着精瓷、品着香茗,听着耳畔飘然仙乐,彷佛置身人间仙境。

  片刻,一曲终了,玉如意由琴座上袅袅婷婷的站起身子,对着慕云平欠身行礼,睑上浅笑盈盈。

  慕云平报以赞赏,“嗯!歌好,茶好、人更好,如意斋不傀是人人梦寐以求,闻名江都城的人间仙境。”

  “慕大哥今日是来同我说这些浑话吗?我可要轰你出去了。”玉如意笑道。

  “哎呀,不敢。”他再笑,随即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低声道:“此番上长安,我查到了一点消息,说是线索,却又似乎不足以构成线索,说不是线索,却又有那么一丁点端倪。”

  玉如意闻言,神色黯淡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发一语地转身走到雕花铜镜前,青葱玉指缓缓拉开了首饰盒的底层,颤颤的由其中拈出一枚袖扣。

  袖扣上已蒙了一层岁月的痕迹,只是存在她脑中的记忆却鲜明如昨。

  其实她并不是原本就叫玉如意,她该是唤作华琉璃。

  二十年前,她一家十余口在天宽地阔的塞外,与世无争的生活着。

  他的父亲原也是在中土江湖中打滚的血性英碓,因为厌倦了江湖的厮杀,遂携着温柔美丽的母亲避往塞外静土,希望从此远离是非圈,不再有腥风血雨的打打般杀,给温文的妻子一个安定的生活。

  琉璃是在塞外出生的,此外,在她四岁那年更添了一个小妹妹,名唤笑梅。

  这短短的四年对小小的华琉璃而言,是最快乐不过的了,她有父母、奶妈无微不至的呵护,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奔驰。

  他们居住之地并非全然的塞外,因此无惧於凶狠的突厥侵扰,离了中原本土,更不受江湖恩怨的纠缠。

  他们就彷佛在两处是非之地觅得了一寸净土,不起眼、被忽视,却也不受千扰,是自得其乐的世外桃源。

  琉璃以为日子将会这么无忧无虑、快乐的延续下去。

  熟料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群蒙面人袭击了她的家,掀起了一场血腥的杀戮。

  她家中虽有十余口人,但通晓武艺的却只有父亲。那群蒙面人来势汹汹,尽管父亲再勇猛,终究难敌群起的攻击。

  琉璃当时虽然只有四岁,但那残酷骇人的一幕却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中--一把弯刀向她迎面挥来,她害怕得发出尖叫。

  父亲挺着多处受伤的身体,虽已摇摇欲坠,仍奋力的为她隔去那致命的一刀。

  父亲的剑划过了敌人的手腕,这枚袖扣便是父亲从那人腕上划落,不偏不倚落在她挥舞的小手中的,她立刻紧紧的握住它。

  当时耳畔传来父亲声嘶力竭的大喊:“快--快逃--琉璃,快逃--”

  只是,琉璃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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