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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你还是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倚在窗口的钱雅筑丢下淡淡一句,头也不回的凝视着窗外一片漆黑,柔美的背影美得就像梦幻。

  “为什么?”仍赤裸着上半身的尹律枫眯起眼睛打量她的背影,太过纤柔的身体却写满坚定的拒绝。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肯走是因为那该死的番王。”一想起那张过分逸秀的脸他就有气,番人的长相不是都该黝黑凶悍吗?怎么那番王硬是不同。

  “他叫萨德纳罗,是个明君,不是什么该死的番王。”她的口气也好不到哪儿去,她虽不爱他,但也容不得人污蔑他。

  “我管他什么锣,只要别来跟我抢你就行。”他赌气的表情就像玩具必须分人一半的小男孩一样,既不甘心亦看不出成熟。

  “为什么?”她转过身回望他,反将问题丢给他。“为什么你突然间变得这么在乎我?两年前你不在乎,两年后更不应该在乎。”她平静的询问,内心却是波涛汹涌。两年前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忘怀。

  他不在乎她?这真是笑话。他当然在乎她,在乎到令自己害怕,所以才会选择逃开。只是他有勇气诚实面对她吗?过去太过于宠溺她的结果是造成她的不知节制。如今她长大了,要的比以前更多,不但要他照顾她的人,更要他坦白自己的灵魂。

  坦白自己的灵魂……这太陌生了。他向来习惯握有主动权,不想被人逼迫坦白心事,尤其是筑儿。

  他知道这是一种很傻、很莫名其妙的情结,但他却摆脱不了,或许再过一阵子吧,到那时他就能整理出头绪来。

  “我关心你。”这是他目前想到最贴切的形容词,却教钱雅筑一阵失望。

  关心?是啊,只是关心,从来就不是爱。

  他关心她、疼她、宠她甚至要她,却从不爱她。但她要的只是爱而非关心。难道他不知道只关心她而不爱她,对她而言才是最残忍的事?她在期待什么呢?算了吧。

  她再次转身背对他并苦笑,笑自己的痴,亦笑自己的傻。“谢谢你的关心,你可以看得出来我日子过得很好,萨德纳罗很宠我。”

  言下之意就是请他滚蛋啰。

  他气得想攫住她摇醒她,让她知道他才是最爱她的人。但或许是她过于平静的语气太挑动人心,他发现自己无法发脾气,只能选择和她理智地讨论。

  这是一种崭新的经验,过去他们两人从不曾站在对等的位置上谈话过。他总是训人的一方,而她永远站在调皮做错事挨训的位置,从来就不曾像成熟的大人般对谈。

  他惊愕的发现到这个事实,并察觉到自己过去并不公平。他享受她的崇拜,却老是打断她的辩解,因为他早已对她的所有行为下定论,并将一切过失都算在她头上,但她都忍耐下来了,只因为她爱他。

  如今,那位捉住他衣袖要他看她的女孩可还存在?还是纯粹只是一个飘忽的影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赢回她的爱,但他必须试试看,绝不能不战而败。

  目前,他只能和她讲道理,因为过去那位他说什么一律点头的小女孩已经不在了,此刻站在他眼前的钱雅筑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大人,再也不能恣意驾驭她的灵魂。

  “他过去宠你是因为他视你为妃,把你当作未来的妻子,但现在呢?现在你的身份是逃犯,你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宠你、爱你吗?”

  他的一番话问得她哑口无言。

  的确,过去萨德纳罗宠她、爱她皆是因为他早已将她视为大理国的王妃。如今她不但背叛了他的信任,还进一步跟别的男人跑了,即使他有天大的度量也不可能原谅她。

  该死!这一团混乱究竟该怪谁呢?要不是自己的意志过于薄弱,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如今,她再也不能待在大理了,天下之大,竟没她容身之地。

  忽地,她想起远在京城的爹娘。他们一定很担心她,而且一定还在到处找她。她爹虽势利,也一直唠叨他是遭天谴才会生她,其实还是很爱她的。

  但她有勇气回去吗?回京城去面对满城的风雨,和不断攻击的流言?过去她因为痴爱而选择忽略足以淹没她的批评,如今却不能不考虑这些流言是否会对她的家人造成伤害。她已经任性够了,该是长大的时候。

  “跟我回去吧,雅筑,让我们重新开始。”他下床走向她,将她的身体扳正凝视她的眼睛。“过去我们谁也不曾真正认识过对方。我们虽然认识了一辈子,却从未互相了解,你不认为这很可笑吗?”

  是很可笑,但这要怪谁呢?过去每当她要他停下来听她说话的时候,他只会拍拍她的头叫她别吵,只会不耐烦的叫她闪一边去,不要妨碍他追别的女人。她从来就是个笑话,不但全京城的人笑她,就连他自己也是,如今却告诉她他们彼此认识不够,并要求重新开始。

  她多么想相信他,并一辈子沉醉在他的怀里,但她不敢。他的冰冷话语至今犹在耳际——我不曾爱过你。这句教她心碎的回答未曾离开过她的记忆,而且可能永远存在。

  他话是说的很动听,眼神也的确诚恳,但她不会上当,不会轻易相信他的鬼话。

  他是个花花公子,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她提醒自己,强迫自己拒绝他的提议。

  “我没兴趣和你重新开始,我已经长大,懂得分辨迷恋和爱情的不同。”她尽可能说得冷然,表情亦冷静得像冬季覆盖于大地的雪。

  “哦?”她的冰冷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更辗过他的自尊。“那么麻烦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愿意和我上床?”他可不是瞎子,她热情的反应至今还留在他的体内,让他意犹未尽。

  他的问话教她脸红,这该杀的登徒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分明是欺人太甚。

  “那是欲望。”说这话的同时她的双手亦抚上他的裸胸,轻佻的语气使他不由自主的眯起双眼。“你知道我一向对你的性能力感到好奇,而且你又这么卖力诱惑我,我怎能不给你面子?”她的口气不但轻佻,而且轻狂,其中明显的侮辱教尹律枫气得举起手来钳紧她,决心给她一个教训。

  “原来你已经懂得分辨性和爱的不同。”他熟练的解开的腰带,将她抵在窗棂边,瞬间空气变得异常亲密,和狭小的空间融成一体。
 
  夜已深,烛火也跟着明灭。然而窗棂边的人影仍兀自沉浸于彼此的汗水与喘息中,不管未知的明天。

  他们之中谁也不曾再提及欲望,因为他们早已被欲望包围。

  第八章

  在现实的考量下,钱雅筑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跟他回京城。大理是不能侍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该如何脱身?萨德纳罗并未停止他的搜寻,迟早有一天,他会找到他们暂居的小屋,到那时候,他们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

  她无奈的叹气,对于命运之神的安排,只有苦笑的份。只有她才知道萨德纳罗是多坚持的人,他是那种凡事认真,一定要找到答案才肯松手的人。在没有亲耳听她说“不”之前,他是不可能放弃搜寻,任她浪迹天涯的。

  曾经,她以为可以不理会内心的声音和他携手共创未来,直到尹律枫出现,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傻。她可以顺天意走却无法抵抗内心,这是悲衷,却也是另一次机会。或许老天爷也知道她根本忘不了尹律枫,才会有这样的安排吧。

  问题是,这样的安排对她究竟是好还是坏?她不知道!过多的感情在她心里盘旋教她不知如何是好。但她知道,她再也不愿意当一个成天只知道追着人跑,而不理会周遭眼光的白痴。在大理这两年中她至少学会了尊重自己,唯有尊重自己,别人才会尊重你,这是她和萨德纳罗互相学习的结果。

  她为什么不能爱萨德纳罗呢?她问自己,也问上苍。既然老天选走他就是她命中注定的人,为何不一道把她的心给他?反而选择尹律枫?

  你若坚持耍和他在一起,就要有接受磨难的心理准备。

  她突然想起扬州算命先生的话,心中不由得一阵苦涩。她是个笨蛋,幸福明明就在眼前,她却选择另一条更崎岖的路。现在她不只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幸福,更进一步成为逃犯。萨德纳罗是个精明的人,他人虽仁慈但并不昏庸,要逃离他的追捕岂是容易的事?她该怎么做才好呢?或许可以利用即将到来的节庆。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突如其来的男声着实吓了她一跳,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发现整个人腾空跃起,等她清醒时已经坐在尹律枫的大腿上。

  “放手。”她使劲扳开缠在她腰际的手,但根本没用,它们仍是稳若泰山。

  “我干嘛放手?”他不但不松手反而更进一步拉开她的领子,透过肚兜爱抚她的胸部,低头吸取她颈间的芳香,强迫她接受他的存在。

  “反正等我们回京城后就立刻成亲,你的抗拒可以留待新婚之夜再做做样子,我不会介意。”她好甜,柔软的身体像是块海绵,他的魂都快被吸走了。

  “谁要嫁给你!”她重复着自和他发生关系后第十次拒绝,无法相信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我不会和你成亲。”自大的种马,当真以为没有女人可以逃得过他的魅力?

  他立刻停止他的爱抚,无法置信的看着她,她的表情认真得如同每一次拒绝。瞬问他明白她是玩真的,而非女性惯用的娇嗔。

  “你最好他妈的解释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冷冷的撂下话,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挫折感。

  “我还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她自他的大腿站起来,双手抱在胸前,摆明了不会轻易妥协。

  “很好。”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忍住掐死她的冲动。“你这是在逼我将咱们的关系公开,我一定会敲锣打鼓,闹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威胁,不怕她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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