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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你欺负人。”她边挣扎边喊,对他的印象完全改观。这人简直是恶魔嘛,专靠长相骗人。“我要告诉律枫哥!”她威胁道,完全忘了她才是有生命危险的那个人。

  “啊——哈!说到重点了。”逮着小辫子的任意竹这回笑得更贼。这小笨蛋,也不想想自个儿现在的处境。

  “你还想告状?你知道尹兄此刻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吗?”

  “扒了我的皮。”不用猜也想得到。要是让律枫哥知道她竟然没按照他的“旨意”回家,恐怕会将她的骨头拆得一根不剩。她完了啦。

  “你……你不会那么狠心将我推入火坑之中吧。”好不容易才重获自由的钱雅筑脸色苍白的看向任意竹,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怕被尹律枫发现。

  任意竹愈来愈觉得有趣,钱雅筑就跟他想象中一模一样。活泼、好动、古灵精怪。他怀疑只懂得宠女人的尹律枫管得了她。她就像一朵出水芙蓉,只有懂得欣赏的人才知道如何保持她的鲜嫩,不教花瓣上的水滴流失。他并不认为尹律枫有这个智慧,看来这位小姑娘的爱情路可辛苦了。也许他该拉她一把,顺便打发无聊的生活。

  “想不想知道尹兄的去向?”他故意避而不答。反正她迟早要往火坑跳嘛,谁教她那么想不开,只爱尹律枫一人。

  钱雅筑立刻落入陷阱,一个劲儿的点头。“想!”

  “那好。”他面带微笑的勾起她的手肘,表情亲切极了,但她总觉得毛毛的。“看在你赏我一颗头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

  原来那具女偶的头飞到了他身上,难怪她找不到。

  “律枫哥究竟在哪儿?”该不会又上妓院去吧?

  “我家。”他笑得灿烂,一副等着她踢馆的模样。

  潇湘庄。

  “爹,有消息了。”钱卫然带着由渡口探得的消息,一脚踏进钱家庄。记忆中他老是在找人,上回是被山贼抢了的大妹,这次轮到跟人跑了的么妹,他都快变成寻人专家了。

  和他感到一样羞耻的钱绍裘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五年前那场风波还没完全平息呢,仅剩的么女也紧跟着闹笑话。虽说蓉儿最终嫁得好归宿,但袭人终归是山贼,说什么也配不上钱家庄的二小姐。

  唉,想想他也该觉得满足了。至少袭人还追到京城来,筑儿却是相反的追着人家到扬州去,说有多丢脸,就有多丢脸。

  但真丢脸的事恐怕还在后头。这件事要是给宣扬出去,不要说是上门提亲,恐怕连筑儿的名节也得付诸流水,不可不谨慎处理。

  他是造了什么孽,为何会生出这堆乱七八糟的儿女?

  “说吧。筑儿是不是真的跟着人家跑啦?”钱老爷问得有气无力,连激动的力气都省了。

  “没错。”钱卫然点头,一点也不意外他老爹的表情,他自己也快差不多。“根据船夫形容的模样,那女孩铁定是筑儿错不了。”

  “荒唐。”钱老爷悲愤的摇头,哀叹自己教女无方。“一个黄花大闺女居然跟着人家屁股跑,到底还要不要脸?”传出去能听吗?

  “可能不要吧。”钱卫然理所当然的接口,差点气坏他老爹。

  “你倒接得顺口,想气死我吗?”他发誓迟早有一天他这条老命要给这几个儿女买去。骄纵的骄纵,发痴的发痴,就连唯一的独子也以驽钝出名,瞧瞧他说的是什么话?简直荒谬至极。

  “爹,筑儿追律枫的事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您何必如此着急?”反正笑话已闹了十年,不差这一件。

  “你说什么鬼话来着?用用脑袋行吗?”这白痴!除了死读书、读死书之外几乎不会别的,亏他还是他儿子,造孽哪。

  “以前筑儿尚还年幼,传言自然不会太难听,顶多当作笑话便罢。但现在筑儿已经十五岁了,再也不是小孩,更何况她愈追愈疯,现在竟还追到扬州去。扬州哪!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教咱们上哪儿去找人?”钱老爷愈想愈呕,巴不得他么女现在就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教训。

  “不会的,爹。”钱卫然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有律枫在,筑儿出不了什么岔子的啦,您尽管放心便是。”他的拜把兄弟武功高强,又疼筑儿疼得要命,有什么好担心的?

  “笨蛋!”钱老爷这下子不得不吼了,他这个独子的驽钝真会气坏人。“就是因为律枫也在那儿我才会担心,谁晓得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筑儿铁定没人要了!”所以必须趁着还来得及之前未雨绸缪,晚了就来不及。

  他们会发生什么事?不可能吧。老爹的意思该不会是?

  “爹,您是说律枫会对筑儿出手?”这怎么可能?律枫躲都来不及了,老爹一定弄错了。

  “就怕是那样。”钱老爷语重心长的叹道,语调中有着深深的无奈。倒不是律枫不好,只是他太花了点,不是块当好丈夫的料,比他好的对象还很多,他不希望筑儿的下半生浪费在担忧上头。凭她的条件,要进入王公贵族之门,并不是什么难事,怕就怕她自个儿想不开,白白糟蹋掉百年难得一见的美貌。

  “不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发生,我敢用颈上人头保证。”钱卫然对他的结拜兄弟信心满满,大伙都知道他躲筑儿躲得比瘟疫还勤,哪可能会对她下手。

  “要相信你那一颗脑袋我还不如相信猴子的。”钱老爷冷冷的回话,懒得再跟他儿子讲道理。他想不透的事,就算是跟他争论个一千年也是白搭,蓉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到底是像谁呢?钱老爷头痛的想。为何连律枫逐渐对筑儿动心这事他也看不出来?

  他早就发觉律枫的态度愈来愈不对劲,盯着筑儿看的时间也愈来愈长,一向温和戏谑的神情也逐渐消失,暴躁渴望的眼神却逐日增强,这些危险的征兆,迫使他不得不对他严厉。再加上筑儿日渐疯狂大胆的行径,难保他不会一时克制不住让情况失控,到时一切都完了。

  错就错在两家交情太深,卫然又和他走得太近,当然他自己也要负一点责任,要不是他太纵容,又怎么会让事情发展至此呢?如今唯一的法子只有让卫然火速赶往扬州将筑儿带回,否则一旦事情传了出去,筑儿的名誉必毁无疑。

  “爹,孩儿还是觉得——”

  “少啰唆,立刻给我起程上扬州去。”钱老爷严厉的表情教钱卫然也稍稍感到事态严重,也许他爹的顾忌并非全无道理。

  “去给我将筑儿拎回来,她要是真跟律枫做了什么好事,我非要尹家负责不可。”

  尹家?有这么严重?看来这回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只希望律枫不会一时冲动,栽在筑儿日渐难掩的绝容中才好。

  钱卫然边整理行李边向上苍祈祷,他一点也不想扮坏人。

  初夏的扬州一片蔚然,然而,喧闹的故事才刚要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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