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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她皱了下眉,以所剩不多的力气拨去他的手,别过身,将薄被拉至颈项,沉声道:“我不喝。”

  不知是厌恶他的靠近,还是那油味闻著难受,让她觉得整个胃都翻绞了起来,全身忽冷忽热……

  他之所以来,不完全是娘的吩咐,她知道。

  但这人的示好,是心虚吧?是因为她给他生了个儿子、让他游家有后,所以见著她变成这副虚弱的德性后,他愧疚了吧?

  省省吧,她可不想欠他情。而他也别想藉由这样的殷勤来补偿她!

  她难受得将眉皱得更紧,觉得昏沉。

  “这是娘要我拿来的,多少喝一些,好让她老人家安心。”

  “我不喝!”

  “要不,吃些饭吧……”

  “你忙你的去。”她打断他。“我死不了,你无须担心。”

  她的身后是一片沉默。

  从没人敢这样挑衅他、从没人在他的“软姿态”下还这般“不识好歹”,她这样坚信著。但凭什么他惺惺作态,她就得满怀感激地叩首接受?

  无须转头,她便能想像他那绷紧的脸,和感受到他极力克制的愤怒。

  惹他生气又如何?她还怕他不成吗?!

  果然,他将那碗鸡汤往床边的矮柜用力一放,拂袖而去……

  面对她的恶意挑衅、她的冷言冷语,游少观没说什么,仍静静地吃著饭。

  想必又生气了吧?他这人脾气坏得很,很容易招惹。生气时,就是这样不发一语。但……成功地惹毛了他,她应是要感到快意的呀!为何她仍是难受得紧,像是给自个儿揭了疮疤,疼得很。

  默默地挟起那只已冷掉的鸡腿,轻咬了口……这鸡熬太久,味儿都进了汤里,那一丝丝的肉,好干涩……

  有人在摸她的颈子。

  凤语笺一向浅眠,当那只熟悉的手触及她,她马上就醒了。

  心中不免一骇,她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却难得地慌乱了起来。他……想做什么?

  自从她怀了钫儿以后,他们之间就不曾再……本来他俩首次的肌肤之亲就是为了有个孩子,不为其他。

  嫁给他后,她才知道,原来他娘是她娘亲年轻时的好友,两人在她尚未出生前便给她与游少观订下了婚约,这点是连游少观都不知道的。

  婆婆很疼她,像对待亲生女儿那样地疼她,给予她失去已久的温暖。传宗接代这事,就当作是报恩吧,她是这么想的,因此让他碰她。

  而他,也是因为母命难违,三天两头地嚷著要抱孙子了,要不就演出上吊戏码。

  对于那次的肌肤之亲,她从不愿忆起,但怎么也忘不了,忘不了那样尴尬、难受、沉重;忘不了那粗喘、热度和……无法言喻的一切。

  他那时只在她耳边低嗄地道了句──“放松。”

  那语气,有些笨拙、有些故作镇定似的滑稽……

  凤语笺闭著眼,静静地任由那只手拉开她的后领,说“任由”不妥,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若他真想要……她会拒绝的,虽说她也不甚确定是否能够拒绝他。

  说起来,他从未强迫过她什么、没对她吼过一句。她也不是没瞧过他发火,有时他手下做错事惹恼了他,他是会愤怒大吼的……但对她,却从未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是因为他无视于她的存在,抑或是……容忍她?

  容忍?他为何要容忍她?若是因婆婆仍在世,还说得过去……毕竟婆婆一直是她的靠山,她虽无恃宠而骄,可多多少少他会有些忌讳的。

  他不是容忍她,他与她之间,没有任何的情感能让他包容她恶劣的态度。

  因此,他是无视她了?必定是这样的。

  游少观看著她颈上因他而伤、仍未消去的红痕,默默地注视著。

  “这药膏拿去,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有些人的伤还未好吧?”

  下午贾乡他们前来时,他将药罐递给贾乡。

  贾乡愣了下,有些结巴地道:“这……大哥您留著吧,这药得持续擦,否则会留下疤痕的。”

  他失笑。“我一个人男人还怕留疤?”

  “那至少留些给大嫂吧……”话才出口,贾乡随即惊恐地住嘴。

  游少观望向他,眼中没有特别的诧异,只是抿了下唇。“那是我抓的吧?”

  他犹记得,半梦半醒之间,他抓住了什么似的,很用力地抓著,指甲甚至掐了进去。他不太愿意正视自己是个伤害者的事实,尤其受伤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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