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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暗叹自己糊涂之际,龙似涛一面拿出随身携带的外伤药膏,一面目不斜视的松开她襟前的衣裳,开始清理伤口。

  灼辣的刺痛感让莫晓湘秀眉蹙拢,龙似涛见状,赶紧再点上她周身大穴,免得她醒来又像当初般和自己大打出手,惊动到楼下店家就不妙了。

  “你……”莫晓湘果然如他所料幽幽转醒,秀眸不可置信地盯着龙似涛,有气无力地道:“你在做什么?放开我!”

  龙似涛不禁有些庆幸她体虚气弱,就算是怒喝也不虞人听见,否则被人当成是淫贼色魔报官处置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龙似涛你……”她双颊晕红,虽然明知他并非第一次为自己脱衣疗伤,但亲眼目睹与事后得知完全是两回事,尤其是这样靠在床上任他摆布,比起上次的破屋更添无数遐思。

  “嘘,”龙似涛伸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莫姑娘……这里是客栈,在下别无他意,只是想请你在此歇息疗伤。”他显然也是十分尴尬,只得强迫自个儿专注在她的伤口上,然后分心说话,不想其他。

  “咳……你……你知道我是谁了?”莫晓湘十指紧扣着床单,艰难地从唇舌吐出字句。

  “会有点痛,先忍着点。”听到她压抑痛楚的声音,龙似涛什么绮思妄想立刻全被抛在脑后,只是专心一意的处理她横亘左乳跟胸口的剑伤,对她的问话恍若未闻。

  莫晓湘有点虚弱的闭上双眼,但他温暖跳动的长指,却让她胸口像着了火似,已经分不清那火烫的触感究竟是伤口还是他造成的。

  “怎么了?还是很痛吗?”龙似涛撕下中衣衣摆,小心翼翼替她包扎着,不忘关心地问道。

  她无言,下唇几乎被咬出了血丝。看着他专注的面孔,她心中无来由冒出一阵罪恶感;她是要行刺他大哥的凶手啊,为什么他还对她那么好?

  “莫姑娘……”龙似涛见她已清醒,正想把药膏递给她自行疗伤时,她颈间的一样物事,却顿时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你还留着?”他替她掩好衣襟,轻挑起从她领间滑落的坠饰,浅绿的草绳,顶端系的就是他当时给她的芦笛。

  原来,她也没忘了他。

  “我……”莫晓湘动弹不得,睁开双眼对上的就是他灼灼的目光,向来不擅言词的她,只能气结的晕红了双脸。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留着,还带在身边。”他解释道,右手情不自禁拨过她颊边散乱的发丝。“你还有伤在身,别多想了。”

  她看着他指间的芦笛,心里百味杂陈,她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到他,因此当师妹半开玩笑的将芦笛做成项练送给她时,也就很自然的把它戴上,想不到今天会落回原主人的手中。

  是就此纠缠不清了吗?不然怎会避都避不开?

  气氛在暖昧间凝结,龙似涛澄明的双眼突然有些深邃难测,他倏地放开在她发间的手,将手边药盒递给莫晓湘。

  “你醒了,就自己来吧。”

  莫晓湘接过药盒,没有继续替自己疗伤,反而端详他在床边的身影良久,又一次的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姑娘是梅冷阁座下的莫晓湘莫楼主吧?”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一边起身走到木盆边净手,仿佛说的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龙似涛虽非江湖中人,但梅冷阁的名号多少听过,关于她们的营生,虽不至一清二楚,却也知道个大概。想及此点,表情当然不如当初的轻松自如。

  莫晓湘看着他仅着单薄中衣的背影,再看看自个儿身下染着斑斑血渍的青色长衫,有点艰难的续道:“那为什么还救我?”

  “不为什么,上次救了你,这回不在乎再救一次。”他摇头一笑。“还有,恕我直言,在下不认为令师姐会好好照顾你。”

  没待她回答,龙似涛便二话不说抬起盛满殷红血水的木盆,道:

  “等我一下,我去把水倒掉,免得待会儿吓坏了店小二。”

  看着龙似涛少了一大截的破烂衣摆,她不由自主想起第一次救自己的他。

  那时他一身白衣飞扬,在黑夜里飘逸得像是山中仙人,却多管闲事的强拦伤重的她,再不避嫌的替她疗伤,还让她捧着一堆芦苇给他作画。

  第二次,她刺杀他新婚的大哥,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带她走,即使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是像当初一般竭诚相待。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为何一次又一次不问原由的救她,却又别无所求?

  龙似涛推门的声响,打断她的思绪,她别过头对上他,一针见血地问道:“我要杀的是你大哥,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你还是不会后悔吗?”

  “人是我救的,所以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龙似涛放下手中刚端回来的热茶,与她四目交接。

  “我向来都是奉命杀人,从来不问是非善恶,这样的我,还值得你相信吗?”她气弱,但字字坚定的反诘。

  “你的背景,我无从置喙,但你有权选择过自己的人生。”龙似涛一字一句地道,眼里有着感慨,还有少见的严肃。

  “我有得选择吗?”她像是在控诉他一般。从十岁那年家乡饥荒,被师父救起的那刻,她对自己的人生就已不再抱有希望。直到现在,她还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没有生命的杀人武器看待,如此一来,那挥之不去的罪恶感才不会如影随形,日日夜夜困扰着她。

  “你有得选择的,只要你愿意。”他反驳,但眼神转趋温柔。“一个人的出身不能选择,但人生可以。”

  龙似涛显然也是有所感触,坐在床边,看她怔怔地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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