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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当日在林中,她所看到的那个如天神般的男子。

  唇上,他的唇上温暖,逐渐传入她冰冷的心。

  左苍南微微抽离自己的唇,突然失去温度让她皱了皱眉,睁眼看他。他温柔地替她擦泪,手合上她的眼,她再次陷入黑暗,被熟悉的温暖和气息所包围。

  她知道……他将她抱在怀中……他温柔如常的动作一直打动着她的心,她的手紧握成拳……

  以前的种种……只是一场梦啊……

  “小月。”他叹息,唇印在她额角的疤痕上,拥着她身躯的手渐渐运功,热气将她包围,她的意识开始朦胧……

  “小月。”他吻她。

  她的意识已模糊,唯一能感应到的便是他的吻……

  或许……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或许……她醒来后一切又如以前……

  或许……

  她将手放在他手中,缓缓睡去。

  雪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陈旧的大门,划过大门上的官府封条——

  大门上的门神画像早巳不见,而门口上方那“武府”的区额也不见踪影。门缝长出了草,门角上结了蜘蛛网,门前的台阶缝里生满了野草,而门前的石狮,也只剩下一只,倒在地上。

  这……是她的家呀……

  轻轻一跃,她人宅去。

  每走一步,回忆便像潮水一般涌来。

  走入灰尘四起的大厅——

  就在这里,大哥的剑结束了爹的性命;而她,看着那把剑是怎样刺入了爹的胸膛……泪水盈满双目,她闭眼,任十二年前的记忆将她淹没。

  再睁开,身形已不稳……

  爹……爹……

  年幼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脑中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影像……她依稀记得爹长得很好看,比德叔及家里的家丁们都好看,但她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他的长相,连“爹”这个词对她都显得陌生。

  隐隐约约记得爹并不喜欢她,爹喜欢大娘的儿子,二娘的儿子和五娘的儿子,对她和娘很少关心。

  只是,爹是死在她眼前的……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即使爹不喜欢她,她仍是喜欢爹的……

  走到庭院中。

  十二年的荒芜,让院内杂草丛生,已经记不清哪一条路,是通向她以前所住的园子的。

  脑中浮现出一张与她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她知道,那是——娘的脸。

  她记得,每次爹来园中,娘都会好高兴、好温柔,也不会哭……可爹极少来园中……

  园子里最疼她的王伯伯、陆管家、每天和她一起玩的奶娘的女儿……全在那一晚死去。

  满园的鲜血……

  摀着脸,破碎的呜咽自喉间散出。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是大哥……

  她懂了,她为什么怕见血,她为什么排斥回忆以前的事,为什么喜欢上大哥后,提起回忆便难受?

  她真的懂了。

  可她……好希望自己仍是那个扬月,有的只是属于扬月的回忆,而武姗姗则带着她的回忆,继续在她体内沉睡。

  心像被掏空了一般,已经不会痛了。曾经在她面前伸手可及的幸福,变得那样遥远而可笑,总是环绕在她心上的温暖,也在一夜之间全都蒸发了。

  十二年前的那一晚,若是她也死在张顺剑下,今日她是不是不会如此痛苦?

  她将头轻轻靠在梁柱上。她若是能死在那一晚,一切便不同了……四周的景物开始旋转,软软的躯体缓缓下滑……

  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接住她的身子。

  “你……怎么来了?”她疲惫地睁开眼。

  左苍南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陌生的疼痛感自胸口传来。

  “回去吗?”他抱起她。

  扬月别开眼,点头。

  他轻跃而起——

  “这……是什么?”她看着眼前的剑久久之后,低语。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牵过她冰冷的手,将剑柄放入她手中。

  扬月抬眼看他。

  他修长的手指指向她的胸口,“很痛吧?”

  扬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左苍南退开两步,看入她的眼。

  “你要我……杀你?”扬月看看手中的剑,又看看他。

  他漫不经心地笑,不着痕迹地抬起她手中的剑,将剑尖指着自己的胸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姗姗还是小月?”

  “你……喜欢叫我什么?”剑尖微微地颤抖,剑光映着她的眼眸。

  “小月。”他仍是笑,目光渐渐冰冷。

  她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你曾说过……我的剑只能用一次。”她苦涩地开口,“是指现在吗?”

  他笑,目光冰冷。

  “是指现在吗?”她看着他,他的影像在眼前模糊。

  他叹口气,向她走近,剑刺入他的衣衫,她步伐不稳地向后退。

  “下不了手吗?”他无视她的慌乱,开口。

  “不要逼我……”她哭出声,向后退。

  “我不是逼你,小月。”他走近她。

  手中的剑滑落,她痛苦地闭上眼,“你……为什么这样做……”

  “你应该清楚,杀你爹的人是我。”他的唇角泛起笑意,“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过现在这种生活,是我毁了你一生。”

  “不要说了……”她捣住耳,泪水不断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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