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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宫莞小脸又红,却拿他当成亲人般吐露心声。“是的,只想跟沃堂。”

  展中南终於明白他优秀好义弟,何以甘心为莞儿折腰一辈子。除了爱她至深,他想不出别的原因。莞儿善良温婉一如夫人,配得上超拔的好义弟。

  唉,他与义弟这样铁铮铮的风云好汉,均栽在一双纤纤玉手上,尽弃荣华利禄,为了与疑爱的女子长相斯守,便是做牛做马,折腰生生世世也在所不辞。他们真是举世罕见的情疑义兄弟。

  “展叔,爹为何要您带娘离开宫家?”沃堂必定知情,但他为了保护她,他绝不会告诉她。展叔也是吧,所以他没让娘知道太多。“与二娘和大哥的死有关吗?”记得那几年,爹常带著沃堂束奔西走,那是她最难熬的日子。

  展中南深沉一笑。“你知道你二娘和大哥是义弟杀的?”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嗯,我相信沃堂有他的原因。我是一部分原因,还有另一部分是很丑恶的,所以他不让我知道。”她不想往坏的方向去猜想,可是假若连爹都要娘远离那个家,必然是察觉到什么。

  “义弟不想让你知道是为你好,你尽管相信义弟,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义弟不爱解说什么,行事必定有他的道理在。”

  天,其如她所料吗?宫莞心头发寒。

  展中南慈蔼的将脸色灰败的她纳入怀中。“不知情是一种幸福,别再追问了。”

  宫老哥教养子嗣的方式,原意是想让孩子们坚强的应付一切,却算计不到人心的多变,以至於养成他们扭曲、残暴的性格,待他幡然悔悟,已经太迟。

  那几年宫老哥经常遭暗算,才会将义弟带在身旁,他因此结识了义弟。他们防来防去,谁知竟是亲情出问题。

  世上可有比父子相残更悲哀的事?

  为了争得一世荣华富贵,竟闹出如此丑陋的人性。那年老哥被宫魄那畜生与宫二夫人连手谋害时,央求他将夫人带走,并要义弟杀了两人,以绝後患。

  後来曾听义弟不经心提及,宫魄真如宫老哥所料,在他死後未久,便迫不及待暗杀宫色祺。之後种种想再探询,义弟冷眼一瞥,他便知道宫家事没他插手的余地。

  “莞儿,过去且让它过去,你好好陪义弟过後半辈子。展叔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义弟爱莞儿。”

  “爱?”宫莞按住冷飕飕的心坎,脑子空茫,无法深入思量。

  她只能承受那么多了,别再追索,就听展叔与沃堂的话,到这儿就好。她不想再对亲情绝望一次,受创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一些,偶尔仍会痛彻心扉。

  “是呀,若不是爱一个人太深,怎有毅力拖著那副破身子翻山越岭,而後积劳成疾,任伤势加重。”展中南成功转移了宫莞的注意力。

  “沃堂怎么了?”她脸色一下子刷白了。

  “需要好好调养才能上路,你们最好留到岁暮,陪我们吃一顿团圆饭再走。”展中南将宫莞带至密室,深知义弟只听她的话,算计地哄骗她。“你可要帮我在义弟面前说好话,他一再交代,不能惊动小姐。切记哦,要待到岁暮才能再长途奔波。”

  “他要紧吗?”宫莞紧张他奔至榻前,俯视冉沃堂,他鼻息勾停地酣眠著。

  “有展叔在,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他可是我唯一的义弟哪,我和阎老哥拚了命也要救回他。”展中南退出密室,临走前突兀地抛下话,“莞儿呀,义弟真的很爱你,为了你,即便要紧,他也会想法子让它变成不要紧。”他自认为他的疑心已打遍天下疑情汉,焉知义弟一出现,便粉碎了他的狂妄。好个义弟。

  宫莞这回终於将他的戏言听进耳里,死白的面容疾速充血。

  为、为什么大家都爱拿她开玩笑呢?

  第八章

  “沃堂,我可不可以上去?”

  跪蹲在树下嗅闻树皮的冉沃堂,回身望向深约两丈的坡下。宫莞一袭淡绿衣衫,袅袅婷婷地候在那儿,神情愉悦。

  “你不必下来,我可以自己上去。”她见他欲起身,忙故下篮子,兴匆匆得像个被放出家门玩耍的小女孩,提起裙摆,就要踏上缓坡,冉沃堂几个大步已在她身侧扶著。带她至较平坦的坡面,冉沃堂将削下的树皮拿给她。

  “这是桑树皮,我识得。”宫莞娇柔的对他一笑。

  “桑树皮有愈合伤处和舒筋活血的功用,是一味好用的草药。”他跪蹲下来,翻拨著草丛。

  “沃堂好厉害,怎么识得那么多草药?”宫莞新奇地学他嗅了嗅树皮,鼻端不小心沾了树浆。

  “小时候常随家父上山猎物,学会的。”冉沃堂侧首看她,眼神放柔。“这种野萱草,凉血解毒。”他转回草丛突然道,脸上掠过一抹莞尔,似乎在等待什么。

  “真的吗?我也耍瞧。”果不其然,心头喜孜孜的宫莞,开心地学他跪蹲著,头凑过去,真看到一丛金粲粲的萱草。

  冉沃堂脸上的莞尔更浓,抬手拂去她鼻上的白浆,顺手扶在她腰间,慎防她栽下坡。

  “沃堂,你随令尊上山猎物那是七岁之前的事吧?”习惯了他的照拂,宫莞未觉得不妥,一颗心全萦绕在小沃堂上。这是沃堂首次对她提及往事。

  冉沃堂淡然点头。

  冬阳懒洋洋地斜透入林,照得宫莞暖呼呼。

  “沃堂再多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我想听。”她娇声央求。沃堂的娘伤他很深,他绝口不提过去。

  “小姐为何想知道?”他又以那种窒息人的眸光,深深凝视她。

  她被他瞧红了脸,半垂眼睫,含糊不清咕哝道:“因为……因为想多了解沃堂一些。”

  “小时候的事大多记不清了。”冉沃堂一语带过,不愿深谈。印象最深刻是七个月大的小姐,啼哭不休,软腻的小手一把扣住他,震动了他,心头从此长伫了抹纤纤柔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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