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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赶快打电话叫舅舅去接她吧!她不曾去过台中,这个超级大路痴没人带路一定会迷失的。”她眨眨眼,开心地提醒母亲。

  “她去那里磿磿脾气也好,省得我心烦。”白文君如释重负地轻吐了口气,等会记得交代大哥好好教训一下任性的美宝。

  “映黎在家吗?”谷嘉淮从门外慌张地跑进来,焦急的模样活像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嘉淮,你又怎么了?妈的心脏已经负荷过重。”谷映黎微微拢紧细眉,去了个镇定的眼神给弟弟。有时候她会觉得谷家这个唯一的男孩子太过大惊小怪了一点,说鸡听点就是没担待,一副断奶断没干净的青涩模样。她实在想不透,家淮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为何会像个高中女娃一样成天活蹦乱跳、吱吱喳喳,不知“稳重”为何物。

  “不好了,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消息。”谷嘉淮激动地搂着和自己一般高的姊姊,平凡、敦厚,善良百姓会称之为“很爱国”的脸孔相当凝重。

  “你的事情都很重大。”谷映黎笑着和母亲一起坐下,顺便拉下他。

  “不能让妈听到。”他很小声地附在她耳边说。

  “没什么是我不能听的。”白文君不想听还是听到了,她气儿子企图隐瞒。

  谷映黎发现他神色有些慌乱,其中夹杂着恐惧和无名的害怕。这小子在怕什么啊?

  “前天你叫我帮你打的报告已经打好了,你检查一下。”她拉起弟弟往楼上走,不想让母亲因他无由来的大惊小怪坏了原本就已沉重的心情。“他可能又要叫我去他们学校帮他同学签名,对不对?”看母亲一脸狐疑,她赶紧暗中捏挃他,怕他意会不过来。

  “呃,对……对,我同学很喜欢二姊,老是威胁我要将她带去学校秀一秀,不然就痛揍我一顿。”他趴在栏杆上对母亲说。

  “是这样吗?”白文君心底怀疑却没当面揭穿他们,看他们这般鬼祟,看来是不想让她过问了。孩子长得越大,她就越猜不透他们的心。

  “好了啦!妈,美宝既然已经到台湾度假,你就可以安心去睡个好觉了,等会那些残局我和嘉淮会负责清理的,安啦!”谷映黎趴在栏杆上无奈地望着四周。从这个角度看,楼下可说是损伤惨重。那年广岛吃了一颗原子弹的浩劫惨状,可能不比她家还糟。

  “台湾?”谷嘉淮激动地大喊,“你说美宝去了台湾?”得到母亲愣愣地点头证实后,他突然愉快地放声大笑,几秒前的凝重顷刻间溜得不知去向。

  “你看,他很高兴能替美宝收拾残局。”谷映黎用力拍一下弟弟瘦弱的背,朝母亲漾个甜在蜜里化不开的笑颜。

  也好,折腾了一天,她真的累了。白文君接受女儿的建议,步履蹒跚地移回房间。这几个孩子里,就美宝最教她操心,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大澈大悟。

  “说吧!到底什么事?”谷映黎等母亲移开尊驾了才上楼。她知道弟弟是个藏不住话的直肠子,他那副聒噪得要命的性格其来有自。

  “我告诉你……”明明没有第三者在,谷嘉淮仍喜欢故作玄虚地瞟东瞟西,侦测四周一番后,才附在她耳边叽哩咕噜了一大串话。

  “真的?”谷映黎巧笑倩兮的美颜因谷嘉淮的喁喁私语,悄然变了色,“什么时候的事?”她口气凝肃,心情沉重。

  “昨天。”她好象有点不安。谷嘉淮小心翼翼地观察姊姊略微蹙眉的面容,“映黎,美宝已经去了台湾,应该没问题吧?”

  “不知道。”谷映黎若有所思地敷衍道,脸上的忧虑却益见分明。

  第二章

  飒飒风至,“云天盟”一园盎然的夏绿,让低空盘旋的热气顽皮地熏黑了。

  “外婆,我就是这样被赶出家门的。”谷姜宝泪涟涟地坐在茶院里向严肃的老人家诉苦。她夸大其词地将她和姀姀的合约恩仇录娓娓道出,含着泪叨叨絮絮诉了三小时的苦,方肯罢休。这中间只见干瘦、枯扁的老人家凌厉的眼睛是眨也不眨,一派镆定地喝她的茶,冷漠的态度分明是对外孙女的哭诉无动于衷。

  “美宝,映黎和姑姑不是故意的,一定是你太多心了。”范舒荷挺着背脊,很努力地打起精神,端出自家媳妇该有的好教养,可惜这种好教养一碰到日式茶道就完蛋。望着跟前的茶具,她就是没老人家逐步泡茶、品茗的好兴致;将茶水一冲,端起来就一口气喝到底才爽快嘛!

  范舒荷向来心口合一,想到哪儿做到哪儿,因而待她想完,茶水也果真这么边想边灌光了。惨了!望着不知不觉消枆一空的茶碗,她在心中暗暗叫苦。

  “丫头,你怎么老是教不会啊!”白老夫人见孙媳妇这么粗鲁,庄严的脸上不再肃穆,咆哮如雷。

  “哎呀!奶奶,茶怎么喝,只要快乐就好,不用太计较啦!”是你硬拉人家来作陪客的,又不是我自愿来的。范舒荷在心里嘀咕。她倒觉得自己挺海派的,至少不拖拉。

  “外婆!”不甘被冷落的谷美宝,有些愠怒地娇喊,“人家第一次到这里作客,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嘛!”好歹外婆只生一个女儿而已,除去浩庭表哥这唯一的孙子不说,她也只有两个外孙女,照理说她应该把她捧在手心当宝才对,怎么反而对她爱理不理的。

  白老夫人闻言,龙颜大怒地瞪向她,“你总算知道我是你外婆了。”

  “我……我……”谷美宝被老人家突来的怒颜吓了一跳,“外婆,人家不是不回来,而是我很忙……”哼,要不是疼她的舅舅和舅妈上台北访友去了,她也不用低声下气的。

  “好了!”白老夫人厌恶地转回头,“你要真有那个心,忙不忙都不是问题。”

  “美宝,天气热,你的头发长及腰,一定很热,我替你把头发扎起来好不好?”范舒荷同情地伸出援手,想带开她,以免袓孙俩形同水火的关系白热化。想当年奶奶也是这么对她的,她不也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爱上这孤僻的老人家。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个人能一眼就让孤绝的奶奶看顺眼的。

  谷美宝让口红妆点得分外红润的嘴唇,不悦地抿成一直线,没听出她的用心,亦不甘心被老人家数落,“奶奶,你是不是也和爸妈一样,讨厌我?”她回来一个星期了,外婆见她不到几次面不打紧,见了面却总当她是隐形人,往往讲不到三句话就端起一副长者的尊严来吓人,真过分。

  她当真和自己一样大吗?范舒荷被她抿嘴的任性模样惹笑了。她一直以为谷美宝是位成熟美丽的女孩子,她的表现不也一直如此吗?难逋这份什么亚梵的年度合约对她真有那么重要,重要到让她一夜之间改头换面,性子也随之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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