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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我……很坏……的。”她哭成泪人儿。“别对……我这么……好……”

  “我没有说你好,再说我也不怎么样。”蓝虎在她套房门口站定,嘴唇慢慢降低,既不急切也不给她反抗的机会,轻柔有余、霸道十足地吻住了她。他希望能将心中的柔情传给她,冲走她的自卑,带给她安定和安全的感觉。

  汪水薰边哭边绝望地回吻他。她很喜欢他的嘴唇触碰她的感觉,不黏腻也不恶心,温暖、结实,柔和了亲密和疼惜,不同于以往被强吻的记忆。那个刻在她脑海里恶心的初吻,似乎越飘越远了。

  “别哭、别哭。”他贴近她的唇,轻轻地哄著。

  她的眼泪如断线珍珠,一颗颗斗大地漾出,怎么也停止不了,她甚至怀疑自己会这么断了气。

  蓝虎将她抱进套房里,缓缓地坐在地板上和她紧紧相依。“把一切都告诉我。”他再次要求道。

  “我……我……”她频频摇头,想回答却因数度哽咽而作罢。

  “你为什么会在国中毕业后被逐出家门?”他环抱著她,心不断抽痛著。

  “因……因……为……我不……不是……”她哽咽得太厉害,残缺的字始终无法凑成句。

  “有一阵子我在孤儿院常被人欺负,寄人篱下加上备受欺负的痛苦使我毅然决然加入帮派。我曾经因为逞勇斗狠被杀成重伤,几乎丢掉这条命。”他将有棱有角的脸颊贴靠在她的脸颊娓娓说道,“那时候我曾想过,反正我生来就是多余,这世界有没我都一样在运作,死了也好。”

  他说中她的心声了,可怜的蓝虎,可怜的她。汪水薰伸出颤抖的双手悄悄地搂住他的腰,怕他就这样消失了。

  他加重手劲搂抱她的腰,感谢她适时的安慰。“那年我才十三岁,就已有厌世的念头了。”

  “然后呢?”他想知道他因何转变,是谁挽回他已流逝的求生意志。

  “我遇到青狼和黑豹。他们和我从同一家孤儿院逃出来,且都不约而同混进了黑道。”他想起他泊著血躺在人家废弃的铁工厂,孤独、绝望的等死那一慕。“我再也想不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当初跟的老大弃我于不顾,同伴也因为出事怕受累个个逃之夭夭,出面救我的竟然他们。”

  “怎么说?”他怎么会这么感慨?汪水薰专心倾听他的故事,情绪无形中平缓了不少。“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们是死对头,从不说话。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那时他们已经加入‘云天盟’了,偶然发现了等待死神召唤的我,二话不说马上拖我上医院。”

  “你是在这段期间加入‘云天盟’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为了报答青狼和黑豹的恩情,我情愿跟在他们身边为他们卖命,他们却始终拿我当兄弟,后来老大延揽我们进‘五色组’,我才发现世上有情有义的人仍然很多,也是这份情义让我知道了世间的温暖。”他淡淡地笑著,“你别看青狼吊儿郎当,他和黑豹一样都是重情重义的好家伙。”

  “你也一样。”汪水薰马上倒向他。

  “谢谢你的支持。”他的嘴一咧,开心地笑著。“你的心情好多了吧!该你了。”

  “你一向要求公平吗?”面对这种对等的要求,她很难拒绝,也没理由拒绝。

  “一向。”他十分肯定地点头。

  “我为什么得对你公平?”她柔柔地笑著。

  “因为我关心你,不想你孤零零一个人,独自在马路边哭泣。”他笑得真诚。

  鼻头一酸,她差点又要掉泪了。“我会被逐出家门是因为我拂逆了妈妈的要求,我变坏了,不再乖巧听话。”

  “根据资料看来,你以前真的是个超级资优生。”他的语气再柔和不过了。“乖乖女怎会在一夕之间变坏了?”他不讳言曾对她做了调查。

  “国一时我曾经被强吻。”她脸色晦暗、带著沉郁的心情回溯过去那段不堪的岁月,“那个人是我的邻居,就因为我太优秀、看起来太乖巧,所以只有被欺负的份。”

  “不是每个男人都这么差劲的。”他保证地眨著眼,“我保证我不是。”

  她重新偎进他怀里寻求安慰,“可是我遇上的却偏偏都是这种差劲的家伙。由于骚扰事件频频发生,让我深深体认到自己必须有所改变,再加上母亲严格的家教使我已渐感力不从心,因而从国一开始,我故意放纵自己,成绩从名列前矛落到被学校列为辅导对象。我的功课一落千丈,重重的打击了以我为傲的妈妈。”

  “你恨你妈妈?”每说到她妈妈,她的语气就特别僵硬。

  “恨。”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正因为我恨她只关心我的学业,不重视我的需要,所以我故意和同学们口中所谓的坏女孩走在一起,直到我被冠上了‘太妹’的标志。我妈受不了这个打击,每天打我、骂我,恨不得我立刻在她眼前消失。她从来不听我说,我欲诉无人听;我爸爸成天守著他的学术研究报告,水嫣太小无法支持我,除了以这种方式抗争外,我别无选择。”

  “你没有好朋友吗?”他有些了解她的孤寂。

  “当时的我只恨为何一天不多出二十四小时让我准备课业,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去交朋友。”她自怜自艾地苦笑,“人家休息我得背单字,人家逛街我必须泡在补习班和那些三角函数拼斗,妈妈出的作业又永远比老师的多出三、四倍,她的审查标准比老师严格上五、六倍,我的优秀成绩其实是被磨出来的,我只有一颗脑袋又不是天才,哪有办法面面俱到。这种优秀使我孤单,常感到茫然,课业的压力逼使我透不过气,母亲的功利让我绝望,我无所适从,遭欺陵又无人可倾诉,因此只有选择堕落做为消极的抗议。妈妈对我的功课退步相当不满,直到国三,我严重翘课跟一群她眼中的坏小孩厮混,丢尽她的颜面,她才对我下了最后通牒。她警告我,如果我考不上好的学校,就得从汪家消失,因为我不配做汪家人。”她曾经被这句话伤得好重、好深。

  “你是故意考不好的?”汪水薰国中的成绩虽然烂得一塌糊涂,可是她之前的成绩的确璀璨耀眼。

  “我是。”她满眼伤痛,一想起母亲看到成绩单就立刻叫她滚蛋的绝情模样,她的心就碎了。“我是故意气她的,而她也真的实践诺言,一看到我的成绩单上的分数马上叫我滚蛋,一点母女情分都不顾念。”

  蓝虎倾吻著她发顶,为她悲哀。她小小年纪独自一人流落到台北,也真是够倔了。“你的个性一定和你妈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样,只晓得当时妈妈丢不起脸,我一样气愤的拉不下脸,两人僵持不下,当天我行李收一收,负气踏出家门,这一出门就是六年。”当时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委屈,认为她妈妈太爱面子,不曾用心爱过她,伤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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