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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司漠怎麽跌倒了,小雁。”玉树临风的展司澈排开人群,不疾不徐地走来,立在弟弟面前,构成一幅卑官叩拜君王的臣服图。“来啊,我扶你一把。”他弯下腰,好意伸出手。这种兄友弟恭的手足情谊确实掀起一小片赞啧声。

  展素雁之所以未上前伸出援手,是因为她太明白展司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躁烈性子经不起这样的怜悯,此时的他只会像只负伤的野兽,撕碎每一位企图帮助他的人。

  出人意外的,展司漠未如以往暴烈地挥开展司澈的手,也没有发脾气、摔东西或大吼大叫,仅是拿桌巾慢慢擦拭被水和酒弄湿的双手。在大家屏息以待中,终於,他放下桌巾感谢地接握展司澈的手。

  “你越来越和气了,大哥。”心平气和的,展司漠对他粲然一笑,那曾经暴躁得一触即发的烈性子,惊人的做了大幅度修正,狠狠摔破展司澈的金边眼镜。

  这种无风无波的神态、含笑的嘴角及眼眸都太过随和,看麻了展司澈的半边脸。

  这……这人根本不是司漠!

  极端不能接受的是,一度占满司漠眉宇的颓丧、厌世,以及许许多多数不清的负面情绪,完全不留痕迹地洗去,就连那股年少轻狂的傲气也难觅踪迹。这会儿除了坚毅依旧,隐的可见深沉外,司漠丕变的神情太过柔和,让人不知该怎麽形容这种又矛盾又惊心的感觉,那是只有在看恐怖片才会出现的惊悚。

  放开兄长的支撑,展司漠沉静地面向人群,让他们瞧清楚他笔挺的西装上那几朵水花。

  “就当是馀兴节目吧!抱歉,扫了大家的兴致,请继续忙你们的。”展司漠历经惊人的蜕变後,甚至能当众自我解嘲。

  既然主人已明确下了指示,意犹未尽的客人们也只有顺应旨意各忙各的去,然而展司漠今日戏剧性的转变,却足够他们讨论上一个月之久。

  展素雁战战兢兢接近展司漠,“二哥,你没事吧?”任谁都能清楚感觉到他判若两人的改变。

  轻柔的以拇指抚慰她脸颊,他皮笑肉不笑。“你以为二哥会怎样?”

  “刚刚……”

  “没事,扶我进去换衣服。”温和的笑容仍是那样和煦,一下子亲切不少的人重将手臂搭上妹妹的肩。

  好奇怪的感觉哦!二哥好像一下子离她好远好远。

  “二哥,你若觉得不痛快就骂出来没关系。”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只有使展素雁更加担忧。

  不经意瞥见慌了手脚的罪魁祸首,展司漠嘴一抿,不复温和的眼神浮现残酷,漫不经心地敷衍妹妹,“别担心,这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吧!”严酷的黑眼中,燃起两把冲天怒焰。

  杵在苛责的厉光中,温楚一直是手足无措地伫立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敢多说什麽,直到展家兄妹依偎着行经她眼前。

  “司漠哥……”太过深刻的自责逼得她不得不开口。

  展素雁失控的从另一头瞪她一眼,不愿停下脚步!展司漠却应声停住,带着微微变色的峻容。

  “二哥,不要理她。”展素雁愤怒地拉他欲走。

  “别急,我有一句话对我们的小客人说。”高大伟岸的侧影几乎覆盖了娇小且不知所措的温楚。

  靶受到室内的注意力重新凝集,展司漠侧立在娉婷的少女身前暗自冷笑。他们想看看他在暴怒之下是不是会亲手扭断她洁白的颈项吗?别作梦了,他要独自品尝报复的快感,不容他人分享。

  “司漠哥……”喉头梗住一团酸涩,致使温楚讷讷地吞吐不出。

  “你知道吗?”展司漠不看她,迳自眺望前方,那丝缎般柔软的嗓音轻轻攫住温楚敏感、脆弱的少女心。

  “知……知道什麽?”温楚飘荡的魂魄被他不俗的外表及气息逐渐慑夺,心坎初泛酸酸楚楚的恋爱滋味。

  倏地转头瞪她,震怒已明白跃上展司漠刀削似的俊容。为了进一步说明他的愤怒有多激狂,他眯细眼眸,缓缓矮下头,直低到与她仓皇无措的小脸相贴,才噬血般轻声狞笑。

  “我……我……”温楚实在无法应付他突来的转变,也负荷不了他眼中的敌意。

  以食指摩挲她小巧的红唇,展司漠冷声??哑道:“我们这辈子怎麽也扯不完了。”恫喝完,他头一扬,高傲如王者,以天生的高贵优雅掩饰了缺陷,缓步离去。

  虚脱的身子一阵摇摆,馀悸犹存的温楚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展司漠阴寒的眼光像把两面刃,痛痛快快的正慢慢宰杀她。恍惚中,她好像听见耳畔哀哀奏起青春挽歌……

  “楚楚。”一双嶙峋却苍劲的老手有力地搭上她肩膀,温爷爷以包容的眼神容纳了孙女受重创的心灵。

  “爷爷,我不是故意的。”倚进爷爷怀里,温楚抖颤着身子,淌下惊惧的泪水。

  “我懂。”寥寥一语简单道尽老人家对孙女的了解与信任。

  楚楚怎麽会招惹到中延的儿子的?老人家摇头暗叹。

  “退婚吗?”即使在盛怒中,展中延精明内敛的脸庞也不会出现丝毫怒气。

  “教子不严父之过,这件事是商家对不起你们,还望展老宽宏大量,别跟这些不肖子辈计较。”为了女儿的事,淳厚的商家老爷几乎抬不起头来。“对不起,婚礼前夕做出这无礼要求。我商俨一向以诚信待人,行事光明磊落,没想到竟生出这麽个不知羞耻的孽女……”说到伤心处,不由得老泪纵横。

  “爸爸……”跪在地上低泣的新娘子一见老父落泪,内疚地爬近老父身边,“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

  “你别叫我!”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女儿怀着孽种出嫁,那不是他商俨会做的事,但她这辈子永远别想和那个穷小子在一块。

  “算了,商老,不必太过自责。”展中延内敛怒色,拍拍老友,“就当是司漠和银平没缘好了。”

  “不,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他越是不追究,敦实的商俨越觉得良心过意不女。“这样吧,你在大陆的石化工业投资算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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