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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这是从台湾回来之后的第三年,她终于领悟也必须开始面对的事。

  第一年,乍听他正经八百地向她表白,她不知所措,来不及吭声就过了。

  第二年,她心里稍微有底,听到那句话时却依然措手不及,可是、可是她至少有嗯了一声。这声回应很轻很轻,比屋外的北风更淡,听起来了无诚意,她甚至怀疑他是否听见了。

  如今,她隐隐约约猜知了他的心意,可是,心理准备依然不够,总觉得时候未到,未到……

  “我爱你。”

  当她又方寸大乱起来,她才终于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永远没有心理准备足够的时刻。这是第三年,也是他第三次状似不经意的表白,声音平稳平淡,还是维持他傲人的冷度利度。今年她应该做出回应,必须要,可是那张仿佛等著看好戏的笑脸,总会惹出她心头的无名火。怒眼相对,是他们两个一开始就停不下了的相处模贰,十二年了已经定型,她控制不住。

  她眉头深锁,一脸困扰,不悦的瞪眸始终未离他要笑不笑的冷瞳。

  见他转步欲出,她赶在勇气消退前用力开口:“我、我接受!”

  没预期到这个,他在门口呆愣一下,转头看著说完之后觉得很糗的她。眉头挑了一挑,眼中闪现莞尔的笑芒。

  “你让我开始期待明年了。”他的笑扩及嘴角,脸上隐隐流动著温柔。

  因为他这句听似不经心的话,她告诉自己,明年、明年一定要说回出来,不再让他唱独脚戏。没人回应的感情太寂寞。他不是孤岛,不是。

  明年,明年一定。

  “你这样看我,我会解读为你在诱惑我。我们才从床上下来,如果你不累,我也不会介意的。”

  错愕一呆,随即激烈否认:“我才没有!”

  “我其实也同意可以再来一次。”陷入长思。

  “我说我没有嘛!你耳背啊!”和他讲不到三句话,依照十二年来的惯例,耐性不佳的她又开始动怒。

  “外面大风大雪,床上舒服多了,你不认为吗?”认真提议。

  眼看两人又将陷人有理说不清的混乱局面,美腿直接一脚赏过去!

  夜黑风高,某对爱侣如同过往的许许多多个夜晚,今晚又陷入一个话题各自表述中。阿尔卑斯山下的某栋小木屋,今年春天依然很热闹。

  走出冬眠的第三个年头,期待明年春暖花开。

  今年她生病了。过年期间又咳又吐,病况来势汹汹。

  静夜里,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他还听见不舒服的轻叹。心头一揪,抬眸时背向他的病人已经翻动病弱身躯,体态娇娇懒懒地面向他,娇颊红似火。

  病人的脸色艳得不正常。从不太舒服的睡梦中冉冉转醒,兰西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一掀开眼睫,便与上头一双冷锐的黑瞳对上。两人凝眸对视半晌,雅各俊眉渐渐斜挑的时刻,也是她渐渐锁眉的时候。

  “我不是三岁小孩子。”

  “喔。”应了一声,低下头,迳自翻阅著杂志。这是女主人硬塞给他打发漫漫长夜的书刊,身为此类刊物鉴赏家的男主人号称绝对滋补养眼的绝等上品。

  这人真气人。“这位先生,你听不懂人家说的话吗?”

  “理解上应该是没问题,这位小姐。”

  兰西趴在枕头上,气炸地瞪著雅各气定神闲、头没抬地平淡说完,杂志又翻过一页。想踹人的美腿突然痒得很厉害。两点半了,这又不是什么了下起的病。

  “我说你呀,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不用你照顾,你走开。”被他气死!她在生病,人好烦,为什么还要被他惹得火冒三丈?“你跟我有仇啊,干嘛老是气我。”

  “其实你可以老实告诉我,你想要我早点休息。”注意力从搔首弄姿的裸女图片上,分一点出来给横眉竖目的小姐。

  她瞪他,眼睁睁地一直瞪著,眉头锁死。“我老实说了,你会照著做吗?”

  他给她面子,故意低眸思考三十秒:“不会。”

  “你!”身体不适难以安稳成眠,加上被这个人顽劣的性格气到睡不著,兰西没好气地比比雅各脚边的裸女杂志。“很好看吗?给我一本好了,我也看看。”

  他瞟她一眼,拒绝出让:“都是填充物,看了伤眼,你好好睡觉。”

  也不想想是谁害她睡不著的,他就是害她睡不著的凶手啊!真讨厌。

  兰西抚著胸口发起呆来。今天晚上有一瞬间突然哮喘……喘不过气……

  “我只剩下你了,你知道吧。”

  他的告白轻淡似屋外雪飘,来得突然,兰西眼眶一红,想回应他浓浓的爱意却久久无法言语。她不爱他老将一切寄托在她身上,她不想背负这么多,他却老是自作主张地硬塞过来。如果她还不起怎么办?怎么办……

  “我要看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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