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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对!我怀孕了,而且还杀了他。我亲手杀了我的宝宝。”

  冷奇听到她声音中的苦楚,还有忧伤。他的头皮发麻,几乎能看得见、听得到她这些年来隐忍在心中的痛及感伤。

  她交抱着手臂,不停摩掌着自己,想要从体内激出一分暖意。

  冷奇本能地想去安慰她。今天发生这种事并不是她的错,应该是那个禽兽张家章的错啊!

  她是孕育了一个孩子,却也亲手杀了他,但这……这不该由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来承担。

  “又绮,你不需要为此而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卫又绮显然没有听进冷奇的话,她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好象天上的水全都倒了下来。”她瞇起了眼。“我把存款全提出来,给了那个医生……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可是,”她摸着平坦的小腹。“我已经付出代价了,那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每个夜里,我都还会梦见宝宝来找我?”

  “又绮,够了。”冷奇沉声道。

  “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宝宝是男生是女生,永远都不知道了……”

  “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紧紧搂着她,将下巴顶靠在她的额前,庞大的身体温暖了她每一吋肌肤,可是热度却始终钻不进她的体内。

  如果重新来过,她会有不同的选择吗?

  进行堕胎手术那一天,她是从报纸上介绍的诊所广告得知,然后再向学校请了病假。也许是她平日乖巧,师长并未多加怀疑,而家人也不知应该在学校念书的孩子会独自坐了一个小时的车跑去堕胎。

  她想,这件事瞒天过海也许相当完美。但……她这样做真的对吗?那毕竟是她的孩子……

  “那不是你的错,又绮。”由于半张脸埋入她的秀发中,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还挟带着一种她不知其所以然的沙哑。“如果有错,如果有罪,那个人……也该是我。”

  “你?”

  卫又绮愣了一下。停止哭泣后的她仍有点战栗、冰冷,呆滞而空虚。

  她试着去了解冷奇的话。这怎么可能是他的错?

  “我当时就应该看出事情的真相,应该看得出来——”

  又绮突然感觉到微烫的水珠洒了下来,迟疑地抬起头来。

  他迅速地别过头,她仍然捕捉到了他眼角的一颗泪水。

  “你哭了,”她诧然细语,道出一这项事实。“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她忍不住,也滑下了盈在眼眶中的热泪。“从来没有人,从来就没有人——”

  从来就没有人陪她一起哭泣,一起悼念那个宝宝。

  这么多年来,她不停地问着自己。是她太自私了吗?她做错了吗?如果那个孩子没有拿掉,她的人生现在又是怎样?就算将孩子生下来,她可又会爱“他”?

  答案却永远无法解开了。

  一个杀死自己孩子的女人是没有资格做母亲的。哭得昏天暗地的同时,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会选择托儿所教师一职。

  那只是一种出于弥补的心理罢了。她严厉地告诫自己已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然而天性中的母性、仁慈仍促使她渴望亲近孩子。

  冷奇不敢哭出声,他是最没有资格流泪的人。他喃喃念着安慰她的话,到最后却只剩下一串听不清楚的呓语。

  如果他那时候不是那么主观武断,只听信张家章的一面之词,情形又会是怎样?他试着去想象卫又绮这些年来的心理压力及罪恶感——那不该由她来负担,应该是他才对。

  张家章带给她的是一时肉体上的伤害。而他,却是她心灵的摧毁者。是他先发制人不分青红皂白地骤下断语,才让她没有勇气把真相说出口。

  他抱着她,两人跌坐在沙发上。冷奇轻轻柔柔地开口。

  他想说一些轻松的小故事,或者幽默的话语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但话一吐到舌尖,却完全走了样。

  “我爷爷并不是个很亲切的人。你知道的,唔,他希望每个人都听他的话,上什么学校啦、交什么朋友啦,甚至穿什么衣服、脸上该有什么表情——啖,如果说我真的有什么演戏细胞,也肯定是被爷爷给训练出来的。一切都很虚假你应该怎么走路、拿刀叉的姿势该怎么摆、和人怎样应对进退……整个家中有一半的人都戴了面具在演戏。小的时候,我必须训练自己,判断对方和我讲的话是真是假。”

  慢慢的,他感觉怀中的人儿安静了下来。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冷家中最不受欢迎的分子之一。唔,当爷爷知道我是块商业朽木,而且根本无意继承他时……你真该看看他当时的脸色。”他说的更起劲了。为了安抚她?不如说是种发泄吧!

  “我告诉爷爷说我要去学电影,想成为一个导演,他告诉我我不会成功,说不希望将来在哪个冻结的街头找到我,告诉我早点放弃那种笨蛋念头,免得下场落得和冷焰的父亲一样——”他的声音逐渐沙哑。冷日新不会知道,他那番恶毒的话在冷奇的心口炸出一个大洞。那是一种不被认同的创伤。

  察觉自己一时扯得太远,冷奇也沉默了。

  卫又绮只是柔顺地任他拥着,直到空气中的狂风暴雨褪去。

  他们没有再做交谈,可是两人的手已紧紧握在一起;他炽热的掌紧紧包住她的柔夷。

  又绮抬起头,视线与冷奇直直相接,彷佛两人已相爱了好久……

  “张开你的嘴,小宝贝。”他柔软的命令中含着浓浓的索求。他不急着强取芳唇的蜜津,反而耐心地将碎吻密密麻麻地怖满地的脸颊、鼻尖、下颔,诱哄着她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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