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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父皇!”晏伏易大惊,急忙跪下。“这事还有待查明。”

  “查明什么?”他冷笑。“还不够明白吗?难道你认为你娘是被陷害的?被谁陷害?瑾妃,还是其他嫔妃?皇后之位悬宕多年,整天在朕耳边嘀咕这事的,就你母亲、瑾妃、容妃三个人,她们在后宫兴风作浪,还到太后跟前说嘴,我忍着不治她们,就瞧她们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结果又是魇镇;瑾妃在我跟前哭了一整晚,要我给她作主,我治宸妃难道是为了给瑾妃出气?今天为了皇后之位争,明天为了皇储之位吵,明着来暗着来,贪得无厌、贪得无厌……”他大骂了几声。

  晏伏易沉默以对,这当下也没他插话的余地,只能听训挨骂。他明白父皇的愤怒,只是感叹这命运始终无法逆转。

  十年前,皇后投湖自尽,有一说是失足落水,真相已不可得,父皇伤心欲绝,病倒三个月,此后性格虽不能说丕变,但比起以前是严厉暴躁许多。

  骂了一会儿,皇帝话锋一转,问他知不知道宸妃私底下施行这些巫术?

  “孩儿不知。”他蹙眉。

  皇帝瞥他一眼。“你母亲说先前找了几个术士进宫是为了给你祈福,要术士算算你今年是否真有死劫,这事你可知道?”

  “知道,母亲提过。”

  “整天净在那儿装神弄鬼,那些术士若真厉害,怎没算出宸妃今天会有此一劫?怎没告诉她魇镇有损阴德?!”他又是一阵大骂。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道:“这事你真不知情?”

  晏伏易淡淡地说:“不知。”

  “有人密告,说是你给宸妃出的主意,那些术士也是你介绍的。”

  晏伏易心中一凛,立刻道:“孩儿真不知,也不曾介绍术士给母亲。”

  皇帝冷哼一声。“这事我自会再查,来人啊,把他给我关起来!”

  晏伏易没为自己辩解,让侍卫将他带走。父皇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

  当年皇后之死,皇上一直怀疑与宸妃、瑾妃有关,皇后投湖不久,有宫女在皇后寝宫的梁上发现巫术使用的符印及布偶,皇上大怒,下令彻底调查,可始终没有结果。当时在宫中的几位道士受到牵连,全被下令斩杀,自此宫里不再有道士术师进出,直到两年前太后重病,才又请了僧人道士进宫祈福。

  今日魇镇之祸,勾起父皇心头旧伤,新愁旧恨全都来了,一时之间,怕是谁劝也无用。

  晏伏易走进幽暗的房中,四周的窗户都被钉死,侍卫留了盏油灯给他,便带上房门,锁上链子。

  这是他第二次被关在这儿。前回是十六岁时,父皇五十大寿,母亲希望他炼丹给父皇食用,及闭关清修一个月为父皇祈福。他告诉母亲炼丹非同小可,得花数年时间,再者丹药若毒性未除,吃了会丧命,自古有多少人喜好吃丹药而落得中毒下场,再说闭关清修平时便可做,要他特意在父亲大寿前做这等谄媚之事,实在违背他的性格。

  母亲听了大怒,把他臭骂一顿,要他搞清楚他身在帝王之家,这儿可不是道观庙宇,让人修行之所,在皇家就得懂这种权术。他回道:不是不懂,只是不屑为之。这话一出,把母亲气得晕厥,说他大逆不孝。

  父皇知道这事后,也非常生气,把他关在这儿,要他好好反省,说他别以为道长说他有修道之命,就真以为自己能抛下这一切清修。

  若他不是身在帝王之家,而是山林野处该有多好?

  遇上桃红之后,他偶尔会想,他的父亲若是桃红的师父该有多好。

  想到桃红,纠结的心慢慢松开,他自在地在乾草上坐下。

  桃红虽与他身分地位不同,但性情却相合,而母亲中意的那些大家闺秀,虽与他门当户对,却琴瑟难鸣,令他无趣,她好奇的双眸、直率活泼的性子,就如清风一样令他舒爽。

  她现在在做什么?他没回去,她不知会不会牵挂他……

  晏伏易直到晚膳过后都没回来,紫薇说王爷很少在宫里待这么晚,除非有节庆或是王妃生日。

  随着夜幕落下,桃红的烦躁比白日更甚,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牡丹去问管家,管家也不知,只叫她们不要急,大概再过一会儿王爷就回来了。

  这明显敷衍的话语无法安抚她的心,因不想宝贝们被她擦到“破皮”,桃红选择飞到高处稳定心情。

  她坐在屋顶上远望,灯火点点,宛如一幅美景,可心里七上八下的,牵挂不安,就是无法静心欣赏。最后她终于起身,飞身出了王府。

  晏伏易盘腿坐在地上,静心养神。反正已然被关,焦急愤怒也无用,还不如养精蓄锐,只是偶尔思绪总会飘到一抹娇俏的人影身上,想着她不知在做什么……

  蓦地,门外细微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有人在开锁,接着是门上链子被拿开的声音。他从地上起身,房门正好被推开,一名黑衣人迅速闪进屋内,关上门。

  晏伏易诧异地看着黑衣人。这身形、眼睛、飘忽的身手,除了一人外不做第二人想——

  “桃红!”他不可置信地低喝一声。

  她拉下面罩,一张俏脸出现在他眼前,圆眸闪着欣喜之色。“闷死我了。我只露一双眼睛你就认得我?”

  他又是生气又是欣喜,抓着她的肩,激动道:“你啊,胡闹!谁告诉你——”

  “我去找恭王,他告诉我的,还画图告诉我你被关在哪儿。别摇我了,我的骨头要散了!”

  “伏隽那小子,还有你啊、你啊……”一时间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晏伏易张手环抱住她。这丫头就是能这样左右他的心情——

  她红霞满颊,羞赧地让他抱着。

  “你别怪她,他本来也是不肯的,说会被你扒皮。我跟他说他不告诉我,我就去问景王,景王再不说,我就夜闯皇宫,反正我横竖都是要来的,他画图告诉我位置,我还找得快些,他无奈之下才画给我的。”她一口气说完。“幸好前一天来过,否则还真会迷得昏头转向。”

  恭王告诉她圈禁皇子的地方不会有士兵把守,毕竟不是真犯人,皇上只是把儿子关着,有点像闭门思过,所以她不需担心要怎么引开或是打昏守卫。

  “你啊……”虽想好好训她一顿,但见到她的喜悦盖过了一切,实在无法狠下心来骂她。

  他箍紧双手,低头在她颈间深吸口气,让她的馨香环绕着他,细细感受她的体温与柔软,胸口间盈着感动与欣喜,恨不得将她揉进体内。

  她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训人的话语在喉头间无法说出,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紧的拥抱。

  桃红觉得肋骨都要让他压断了,正想要他松开点,耳上被轻轻地咬了下,似在惩罚她,又像在调戏她,她害羞地往他怀里挤,听见他低低的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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