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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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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接了单小姐入府,竟故意将人家狠狠饿了一顿再让她二人吃冷饭菜。就算平时孙谅常配合二爷捉弄人,亦明白二爷极重兄弟情,这回也觉做得太过了些。当年三爷与单小姐结亲后又退婚之事,孙谅还未入庄所以不清楚,只听二爷道来,也不知有几分是真;他听说退婚之事三爷也欣然接受的,如今事过境迁,单小姐孤身一人,怎么说也是惹人怜的。 “水性杨花可不是出自我口,没口德的是小李。”洪二爷又抓了把瓜子送入口,边喊冤边喷瓜子。“我只说她移情别恋。这可是退婚当日我和大哥两人四只耳朵听见的,清扬亲口说的,假不了。你若不信,改日问你大爷去。” 孙谅闭着眼,嘴角抽了抽,才从怀里抽出方巾一条,甩开,抹了抹喷到脸上的瓜子屑。 洪二爷看着孙谅的表情,嚼着瓜子的嘴慢了下来,沉吟一阵,道:“孙谅,所以你昨夜不愿与我同桌共食,是气我整人整得太过了?” “……不是,绝对不是。小人怎敢如此不知好歹?小人不爱冷食,二爷知道的。”孙谅吞吞口水,专心剥瓜子。 洪二爷盯着他的侧脸许久,才意味深长地道:“那就好。你心善积德是好事,心软还需看对象。你是我近身的奴才,若是因一时心软惹上了什么麻烦事,可是会牵连到我这儿的。再者,清扬这些年来是遇了不少事,可她也绝非单纯的柔弱女子。” “……是,二爷教训的是。”孙谅乖乖地点头应道,剥瓜子的手停下,替两人满上茶。想起单小姐与萃儿姑娘腰间的短剑,心知二爷必有注意到……如此看来,确是如二爷所言,单小姐断不是思想单纯之人。“照二爷盘算,单小姐今儿也该见着三爷了,是该还了玉祗剑就送她离去吗?” “那得看三弟了。”洪二爷顺手捞过茶杯,啜了口,噙着颇具玩味的笑。“不过三弟的性子呀……还是缺个扮黑脸的在后头推他一把。”否则肯定还没想清楚该放人走还是该留下人家,清扬已走得老远。 孙谅闻言,摇摇头,又剥起瓜子,取了瓜子仁,往二爷手边的空碗里丢去。 “而我嘛,”笑又扬得更高了,长指埋在渐渐堆起瓜子仁堆中,没有动作。语气拖了良久良久,洪二爷才轻声道:“要扮白脸、黑脸还是花脸,我都乐意,我驾轻就熟。” “什么?”单清扬柳眉轻挑,问着。 “三爷一早入陵办事,入夜才归。”洪福在花厅为两位姑娘奉茶,恭敬回道。他是不大喜欢这喜新厌旧的单小姐的,若不是三爷有交代,他才不愿跟个外人多说府里的事。“昨夜闯进几个小贼,坏了些机关,三爷入墓修整。二爷忙了大半夜,一出陵便上城里酒楼去了。” 分明早上才见过,原以为白日还了剑,过午便离庄,怎知又出变数。单清扬眉间微拧,直觉问道:“贼人没伤着四小姐吧?” 洪福一听她问起四小姐,还问得如此自然、如此关心,心里顿时舒坦,长年对单小姐的不满暂时抛到了脑后,咧嘴笑回:“多谢单小姐关心,区区小贼伤不了四小姐的。倒是那贼人重伤,撑不了多久了。” 不自觉地多说了,转头见着一旁萃儿姑娘面露古怪。这祖宗传下来的陵墓,每年引来多少盗墓人,洪家就得为多少人收屍,莫怪小姑娘看不过眼。如此杀生,是洪氏此生的诅咒,下了地府再一并还清吧。 “那就好。”单清扬放心地点点头,“福伯,待三爷回府,就说清扬与 萃儿在南苑中候着,今夜还了三爷的剑,明日便离去。” “是,老奴会将话带到。”洪福应了声,又接着说道:“三爷还交代了,单小姐与萃儿姑娘可在庄中走走,消磨时候,谷雨阁内晒了新的花茶,若乏了可入阁歇歇。请两位务必等三爷回来一同晚膳叙旧,三爷已吩咐厨子出庄采买,今晚吃单小姐爱的酸菜白肉锅,为昨夜赔个罪。” 说完、洪福恭敬地离去,留下她二人。 门阖上了,萃儿差点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兴奋地道:“小姐,这二爷、三爷对咱们也差太多了吧。昨儿吃了冷饭菜,我可是一夜没睡好,差点闹肚子疼呢,怎么转眼又是游庄又是花茶又是热腾腾的酸菜白肉锅……看来二爷对小姐还有几分情意呢!” “别胡说!”单清扬低斥。心中却暗暗讶异三爷还记得自己爱吃什么。离开奉陵府,离开岳州,她已多年没吃过像样的酸菜白肉锅了,不禁有些期待。回想今晨两人交握的手,面纱下的两颊微微发热起来。 “不说就不说嘛,”萃儿嘟嘟嘴,下一刻,眼里又堆满兴奋之情,“小姐,咱们上庄里绕绕吧,听说奉陵山庄有多处与当年陵墓主人所住的皇宫一般模样,只是那皇宫华丽些,山庄朴实些,无论是皇宫还是山庄,可不是外人想见就能见到的哪!” “但……”单清扬有些迟疑。在庄中待得越久,她就越沉迷在过往美好的回忆里,那并非好事。 “走嘛走嘛!”萃儿将尚在发愣的小姐一把拉起,出了花厅,沿着长廊逛起了偌大的奉陵山庄。 长长的鹊檐廊贯通庄中的几个院落,有的大门深锁,有的门户大开。几个下人经过,萃儿问起能否入内一探,下人皆答庄内唯有关上的门不能开,其余的地方皆可待客。 于是萃儿拉着小姐逛了几处,到后来,小姐也说起小时在庄中发生的趣事,心情似乎不错。山庄很大,可再怎么有趣也有累的时候,此时两人正巧来到谷雨阁前,想起福伯说阁内有新晒的茶,便入阁歇脚。 阁内正巧有几名丫鬟打理,见了庄里贵客,便为两人烧水煮茶。 凉亭里,萃儿边吃着糕点,看着掀起面纱一角喝茶的小姐久久,说道:“小姐,萃儿是在老爷、夫人去后才来服侍小姐的,自那时,便没见过小姐的眉舒开几回。一会儿为七重门之事劳累,一会儿为寻找仇人奔走,如今连送个故人之剑都得亲力亲为,萃儿明白小姐的苦,也猜想得到小姐是认定了 弑亲的血海深仇未报,如何能独自享乐,可……面纱遮着萃儿瞧不见的,若小姐心情好,笑一笑又何妨?” 一席话,令得单清扬微愣。 六年前仇家血洗七重门,一夕之间父母、亲人,连同家中仆人全都身陷火海,只留她一人独活。罗少爷见她身体虚弱又大受打击,心情不定,便让亲信的丫鬟萃儿日夜照料着,当时还说,若然有手刃仇人的一日,再接她进罗家门。 成不成婚对她来说已不重要,有太多事缠扰,她已顾不得身为女儿家的终身大事。 单清扬明眸望向一手糕点、一手花茶的萃儿……心道什么时候开始,有点傻气、总是嘻嘻闹闹的丫鬟竟也能说出这般体贴人心的话了? 为此,的确值得开怀一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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