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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天哥哥——”

  坠落的马车与稚嫩的惊呼,是他最后的所听、所见……

  “不——!”

  伴随着一身冷汗,杀生佛由睡梦中惊醒,不意外的,迎上一对关怀的眸子。

  “作了恶梦?”递上毛巾,鹿心羽的体贴让人心疼。

  见他一如往常的不言不语,鹿心羽乖巧的接过毛巾后也不再多言,轻轻的低声念她的经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曾经,我也有个幸福的家庭!”

  杀生佛突出其来的话语,让喃喃不绝的经文倏然停止。

  娟秀的容颜丝毫不隐藏她的讶异,连杀生佛自己也不明白。但,鲜少出现的冲动,就是想找个人诉说当年的那场家变。而她,正是最好的听众。

  “想不想听个故事?”

  鹿心羽柔顺的点点头,多日来的相处,他总是蹦着脸不言不语,现在他肯开口说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十几年前,江南有家纵横整个南方的大镖局——抚远镖局。镖局的主人聂齐云不仅为人古道热肠,宅心仁厚,做人处事更是以‘侠义’二字为前题,并时时教育他唯一的长子,待人绝对以诫相待,宁愿人负我,也绝不可我负人。

  这样一个豪气干云的人,双手创下整个偌大的产业,秉持着取之于社会、用之于社会的念头,从不忘回馈社会,凡举造桥铺路、赈灾济贫,这些他全—样不少。他侍父母至孝,对妻儿而言,他不仅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更是乡邻里间首屈一指的大善人。

  直至十三年前,他接了场暗镖,表面上他是护送五十万两灾银由京城前往黄河灾区赈灾。而事实上,他是要将宣王府所寻获的一尊白玉观音送到皇宫内院。

  据说,那尊白玉观音内藏了极大的机密,有关于关外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由于太过重要,宣王府便找上了他,要他不动声色的将它送往京城,还先替他找了个借口,声称他是要到京城护送那笔灾银而前去京城。

  这趟标,不管是明镖、暗镖都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尤以暗镖那尊玉观音最为显著,更何况,这个玉观音还牵扯着宣王府的托付,与皇宫内院的期待,这更让聂齐云小心策划它的动向。

  原本,在聂齐云的策划中,是想藉着一家人的出游,带着几名得力的助手,趁出游而悄悄出发。但一思及娇妻稚子,临行的前一天,他临时决定要变更计划。因为,他着实不愿见到家人与他分离时的不舍。所以,隔天他们一家人照常出游,助手们也趁这机会一同前去玩乐……”

  想起接着发生的惨剧,杀生佛向来冰冷的面容闪过一丝痛苦。直到片刻后,才得以继续道出结果。

  “出游的半途中,聂齐云就知道出了内贼。因为,他们遭到大批人马的包围与攻击,在敌我人数比例悬殊的差异下,聂家人边战边退,死伤殆尽。

  聂齐云重伤之际——要他唯一的儿子——十二岁的聂竞天带着母亲与两个稚龄的妹妹快逃,聂竞天亲眼见到父亲死在他面前,他不仅无能为力挽救,还无法救回那辆载着他母亲与妹妹们的马车,而让敌人在面上划了一刀,昏过去前,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坠落山崖……”

  隐忍着眼中的酸楚,杀生佛飘忽的笑了起来,笑中有几份无奈、几份落寞,当然有更多成分的心酸。

  “真是可笑,杀尽了聂家人又如何?那个根本没带出门的玉观音像谁也得不到手,你说,这好不好笑?

  就是为了那个玉观音像,当年的聂竞天他目睹全家人被害的全部过程;昏迷中,他是被断了一条腿的老仆人给卖老命的拖走才悻免于难,但他面上的疤,却像烙印在他心底似的,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那场惊心动魄的杀戮……”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低声饮泣的鹿心羽受不了的低声祈求着,这是怎么样的悲剧?对他而言,又是怎么样的一道沉重的枷锁与折磨呢?

  心羽只觉得她的心好痛好痛,为了那一家人的悲剧,为了那道触目惊心的疤,为了他眼中的伤痛,当然,更为了——他!

  见他目光空洞的凝视着远方,不久后又恢复成不言不语的模样躺回床上,心羽的心又更加难过了。

  怯怯的,莲步轻移的伫足于床畔。良久,像是下定决心般,心羽轻轻的坐于床畔并握起那双巨灵之掌,见他毫无反应也无抗拒的迹象后——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喇邪、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坛婆耶、摩诃萨坛婆邪、摩诃迦卢尼迦耶……”

  未唇轻启,梵音袅袅的由心羽口中泄出,柔美的声音轻念着大悲咒,心羽只期望自己能为那些逝去的亡魂做些什么,更希望能为他……祈求未来的喜乐。

  感受手上包围住自己的柔软,耳听轻柔语音所成的袅袅梵音,化名杀生佛的聂竞天知道,这个善良、仁慈的好女孩儿,能为他带来一夜好梦。

  她绝对有那个能力!——他就是知道!

  淳王府内。

  一股低迷的低气压正持续的笼罩整个王府,发飙的主儿依旧是淳亲王本人,也就是耿先生君威兄,至于引起发飙的人,想当然耳,是那个足以气死圣人的深山小蛮女——聂虎儿。

  这回,若回答这个答案肯定是错的!因为这次她好端端的沉睡在耿君威的卧房之中。不过,若换个角度来看,这个答案也算对,耿君威正是为了她的沉睡不醒而大发雷霆。整个王府内的人皆如履薄冰,唯恐一个不留神去扫到台风尾,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大哥!”

  掩不住那一身的风尘仆仆,耿君扬一接到消息便疲于奔命的赶了回来,一身的劳累在看见耿君威卧房内安睡的俏佳人后,他直在心中大叹值得。

  “她”躺在那一向“不近女色”的大哥的“床”上。看来,事情是出乎他意料外的有进展嘛!——君扬心想。

  “君扬,看来咱们这次的方式错了。”

  皱着眉,耿君威立于耿君扬面前,试图挡住耿君扬一直放在虎儿身上的视线,殊不知他这种无心的行为看在——君扬眼中,着实让他兀自觉得好笑。

  “哦?为什么?”正事要紧。

  收摄心神,耿君扬恢复公事公办的模样,现在的状况可不容许出差错。

  “先说说你这次有什么新获?”

  “很奇怪。”君扬皱眉。“道上的朋友全查不出有这个黑衣杀手的组织。”

  兄弟俩均陷入沉思,卧室内也呈现一片寂静。

  “只怕,这次是出了内贼!”

  耿君威打破沉默,这个答案让两兄弟不由得蹙眉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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