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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不怕吃苦……”嗓音含愁。“就怕你突然又不要我,又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笨蛋孅孅!”

  他不舍地以大掌压紧小手,许下承诺。

  “先前是我不对,害你吃苦了。”

  她在他背后摇头。“我不怕吃苦,只怕你又变了。”

  “我从没变过……”格沁慨然轻语。“当时会说那些,实属情非得已。”

  那夜带着孅孅潜出皇城,去找他的另一个损友--官拜太常寺少卿的薛平。薛平一得知他们的处境,二话不说承诺要帮这个忙。

  “你帮我……”格沁眸中闪烁着感动。“不怕日后连带受拖累?”

  闻言,薛平拍胸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朋友自当两肋插刀。”

  格沁心头感慨,因为想起慕朝阳的护主弃友,真是枉他与那家伙素来亲如手足、推心置腹……

  心头还在欷嘘,下一刻格沁却让薛平帮的“忙”弄傻了眼。

  一辆老骡车?!

  这小子究竟是真心想要帮他,还是想害他,好向慕小子讨赏?

  “贝勒爷,别担心!”

  薛平看出了他的疑虑,边笑边拍他的肩。

  “我选了头老骡,是因为无论慕统领再怎么精明,也决计猜不到您竟会用头老骡来逃命。这骡虽老,但您大可放心,卖牠的店家拍胸膛向我保证,说是耐冻耐操、会跳会跑还会大声叫,至少可以再活上十来年,还写了包票,包退包换的。”

  就为了薛平这句话,而且时局刻不容缓,他带着孅孅上了骡车,并在薛平打着太常寺少卿要出城的掩护下,两人顺利地逃出北京城。

  他们和薛平在城外告别,时至今日,已是逃亡的第三日了。

  老骡虽是成功地避过了追兵耳目,但也害得他们无法逃远。

  逃了三天,他们距离京城只有……五十里!

  五十里,比平日出城围猎的距离还要短,格沁心头虽然着急,仍旧强忍着不许自己在孅孅面前流露,免得让她也跟着发急。

  老骡缓慢前进,格沁只好借着闲聊来转移那不顾躲进车厢的小姑娘的注意。

  “呃,孅孅,既然你已经跟了我,那我也不怕老实跟你说……”

  犹豫片刻,格沁终于鼓起勇气启口:“你喜欢我,却未必当真了解我。我要向你坦白,我的前半生其实过得乱七八糟,父祖庇荫、家宅丰厚,模样又生得还算好,凭着一张嘴到处哄人开心,哄前太后奶奶、皇上叔叔,到处寻乐……”

  他的嗓音微有不安。

  “长这么大,我干过的正经事实在很少。还有……呃,其实、其实我的武功很差的,在回疆时那些战功部不属于我,就连和你大哥的那一战,也都是朝阳暗中帮忙。从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为你改变,但孅孅……你先别对我抱太大期望,否则我担心你会失望……”

  他说得含愧,后方的人儿却只是送上一个温热的拥抱。

  “别说了,那天在‘大酒缸’外,我都听见了。”

  “即使知道我并不是你心目中的英雄,既不勇敢又不强壮……”他语音艰涩。“你还是一样地喜欢我吗?”

  “格沁哥哥!”

  孅孅轻轻叹息。“所谓英雄,并不是以能够打倒多少人来作数的,在我心目中,你就是个英雄,因为你到了最后关头选择放弃一切,没有辜负我。还有……”

  她语气认真。

  “真正的勇敢是能够面对自己的恐惧,并且诚实。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就已经是英雄的行为了。嗯……既然你都说了,那我也要告诉你,我的脾气不好、力气不小,发起火来像只母老虎,吃起饭来要五碗才会饱,之前只是在你面前装斯文乖巧;还有,我不懂女红、不会纺纱,会烤肉不会炒菜--”

  “够了!孅孅,我懂了。”

  格沁边笑边打断她。“我总算懂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一句了,或许我们都不够好,但在彼此的心目中,都是无法取代的珍宝。”

  大掌再度把紧小手,心意相通。

  就在此时,一支数十匹快马组成的队伍从老骡身旁疾驰而过,吓得老骡缩蹄,车厢摇晃。

  快马杂沓奔过,人人面容紧辅,有志l同地看向前方,就是没人多瞧一眼那被吓瘫在一旁的老骡。

  骑在快马上的汉子个个套着俗称“爬山虎”的快靴,背着箭筒,身披同色袍服马褂;带头的那个甚至还戴着花翎宫帽,显见整支队伍来头不小。光看袍服,格沁知道那些都是慕朝阳的手下,隶属于皇帝的皇城禁卫军。

  “这是第几批了?”孅孅探出螓首,目光远望。

  “第七批了。”

  格沁摇头苦笑。“可见这回他真是火大了,四面八方都没漏掉。只可惜统领很聪明,手下却全是笨蛋,想都没想到本贝勒爷驾的是头老骡。”

  他表面上笑得得意,心底却着急。

  真不知该说薛平真聪明,还是个笨蛋,为他张罗到这样的老骡,三天过去,他们还在京城附近打转。

  莫怪他们会眼见着一批批追兵弃绝而去,也难怪那些禁卫军想都没想到,他们所要寻找的“猎物”还远远落在他们后方。

  “别急。”孅孅看出他的心急,细声细气抚慰。“慢归慢,但至少牠还走着,迟早能带咱们到想去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前方一个声重响,两人转头瞧见毙倒在雪地上的老骡。

  死因不详,有可能是被一批批的快马吓破了胆,有可能是被冻坏了,但最大的可能,还是寿终正寝了。

  两人在雪地上草草地埋葬了老骡,仅带着随身行囊,其他的都只能暂时扔下。

  在雪地里行走,格沁一边在深雪里拔足,一边在心底骂惨了薛平。

  什么至少能够再活十来年?连三天都还不到!

  还说写了包票,包退包换,他们是“逃”出京城的,难不成还要抱着骡尸,上门去拆人招牌嚷着要换“货”吗?

  这下可好,冰天雪地,前路茫茫,若再找不到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难保两人不会冻成冰柱。更惨的是,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届时若真死了,怕连个墓碑都没有。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还没关系,但孅孅是个天真娇柔的女孩,身子骨必定较他孱弱,他真担心她会受不住,边想边愁、边愁边忧,他伸手将披着狐裘的孅孅揽近。

  “孅孅,对不住。”

  “格沁哥哥,你在说什么?”黑钻般的大眼抬高,坦然地注视他。

  “我说,连累你陪着我一块儿吃苦了!”

  一边道歉,格沁想起了老骡子的惨痛教训,紧张地上下审视她。“孅孅,如果你觉得冷、觉得累,走不动了,一定要告诉我。”

  “我没事儿的,格沁哥哥。”

  孅孅摇头,甚至还绽出了可爱的甜笑。“我很好,真的很好。”

  “别逞强了,乖,再多披一件吧!”边说,他边将自个儿身上的狼氅脱下,硬是披到了她身上。

  “别披这么多,好沈的……”孅孅心疼地盯着他。“倒是你,手冻得像冰条一样。”

  “我没关系的,我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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