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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是他自己擅作主张。就像上旬月时那几回一样,他杀了那些人,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思。

  自从那一夜,兔兔的人完全属于他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的那份恨意,是越来越强烈了。

  兔兔总是在夜里抹眼泪,因为想家、想家人。

  即使那一夜,他给了她那么多欢愉、那么多爱,她还是趁着半夜,窝在角落抹眼泪。她以为他睡了,不会发现的,可他还是看到了。

  他想着那晚他们的对话……

  “你哭什么?!”

  “阿善,你、你没睡啊?”

  “你为什么哭?身体痛吗?”

  “不是,我知道阿善很小心了,我知道。”

  “那你到底哭什么,嗯?”

  “我、我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所以我在想,如果我父母亲还活着,知道我也可以过得这么幸福,不知道会有多高兴?他们会不会庆幸,庆幸他们有把我生下来,来感受这一刻的幸福?”

  “会的,一定会的,兔兔!”

  扬满善看着自己的手,站过许多血腥的手。

  他的大手握着、放开、握着、放开……

  “会的,一定会的,兔兔。”他自言自语。“你父母亲若是知道那些引发战争的家伙,一天比一天少了,也一定会高兴地流泪。”

  那文官的马车转入了偏僻的巷弄中。正如扬满善近日打听到的状况一样,这色鬼养了个清倌儿,要进妓馆都会从后门的巷弄进去,以兔被人认出,而失了体面。这里人烟稀少,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扬满善要车夫停车,他下了车,寒着脸,徒步跟上去——

  我很幸福,阿善。

  我父母知道我那么幸福,一定很高兴的。

  只要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和和平平的,我喜欢的人不再离开我,我……就不会寂寞了。

  兔兔的声音在他的心田里响着。响着、响着,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还没完,还没完,我还要、还要——

  杀人。

  即使,那红色、那血腥味让他恶心得想吐,他也不会放弃这个目标!

  在那僻陋的小巷里,躺了两个人。车夫模样的人昏死在那儿,另一人则躺在血泊中,趋近一看,他那左胸被挖空的模样会教人大骇。

  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呕吐的声音。

  那里有个水缸,只见一个穿着朝服的汉子,一边干呕着,一边往水缸里猛洗着手,那洗手的劲道好像要把自己的手剥去一层皮才罢休。

  扬满善有些无措。

  他不懂。他以为自己是个惯于见血的人了,可为什么近日见到了红色、闻到了血腥味,竟会起那么大的反应?

  又想吐。他气得大吼:“马的!该死!该死!”自己这虚弱的模样简直就是娘儿们!

  是杀人杀太多了?格老子地,他可是堂堂武侯,武侯不动刀杀人,还当什么武侯?!

  他想不通、想不通——该死!他想不通!

  “这人,可不是扬横班吗?”忽然,后头来了人,这么说。

  扬满善大惊,瞪着眼看。“你是谁?!”

  他打量着那人,是个年轻的家伙,穿着中阶军官的官服。他笑得很诚恳,似乎想教人放下戒备,可扬满善的直觉是,他不喜欢这人。

  那人微笑回答:“下官怀沙,任职三衙,恰巧经过此地。”

  说完,他上前要扶起扬满善,并递上一条巾子,要让他擦擦狼狈的脸。

  扬满善甩开他的手,不领情。他强撑着站起,挺直腰杆,不教对方看出他的异样。

  “你在这做什么?”扬满善没好气地问。

  “我说过了,扬横班。”怀沙好脾气地说:“我恰巧经过此地……”他的笑眼藏着很深的东西。“恰巧,碰见了您方才做的事。”

  扬满善不动声色。“你想怎样?”

  “横班别误会,咱们是同一派的,我自个儿也看不惯士侯派那些好战份子的作为。”怀沙摆摆手。

  扬满善哼了一声,调头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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