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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骆将军这是在质疑卑职办案的能力?”算了吧!石守义在心底轻哼,所谓你家主子的失物,还不就是他以丞相之位,威迫平民百姓搜括来的财物?

  “不是质疑,”骆弼夫拉长尾音,“而是确定!”

  他哼了声。“石捕头方才竟还与那贼子笑语晏晏,由此不难窥知你办案能力有多强。”他向后方属下举高了手,“将这厮拿下,箭上已喂了药,不用担心他会反抗,留活口,咱们得先问出宝物下落,才能让他死得痛快!”

  霎时,只见一群兵丁拥近受伤的鹰鸠身边,石守义咬咬牙侧过脸忍下了动作,目前的他吃的毕竟还是公家饭粮,即使不屑骆弼夫这种暗算的小人举止,却也只能袖手旁观。

  随着兵丁们簇拥而上,鹰鸠起先还能勉力以长枪要倒几名,可末了,药性上来,只见他那庞硕的身躯在马上摇摇欲坠,险象环生,但他依旧死咬着牙,无论如何不肯弃械投降,就在骆弼夫认定匪寇即将到手之际,突然一道鹏鸟似的人影自天降下,兜篷儿一扫帮鹰鸠挡开了几剑。

  众人眼底一亮,那与鹰鸠同伙、胆敢杀入重围救人的家伙竟是个女子,她约莫四十来岁,面容生得冶艳,却异于常人生了一头红发。

  “红发贼婆,快滚,谁让你上这儿来的?”鹰鸠强打着精神,可舌头已不利便,短短一句话打了几个结,眼见就要倒下。

  “红眼贼汉,你没按约定出现,还要怪我寻了来?”她一边应付着自四面八方挥来的长剑,一边还得分神注意鹰鸠的伤势,左支右绌不及,眼看也要大难临头。

  “有本事才来,没本事来个屁?你有多少斤两我还不清楚,你陪着的下场还不是多个龟孙子送死而已……”

  鹰鸠嘴里骂得凶就望能赶跑她,可谁都看得出她虽与他对骂不休,却与其情谊笃深,是宁可共亡而不求独生的。

  “放箭!放箭!”骆弼夫见局势越来越难控制,心底生起不耐,手势高举,“男主犯射晕,女帮手射毙,都给我先射了再说!”

  然在他放箭手势掠下之际,日头下扬起一声马嘶,竟是站在边上瞧热闹的姒姒骑着马奔入了气氛僵凝的战局里。

  “齐姒姒!你在做什么?”荆澔的沉吼及伸长的手都未能留住她,只见她抱住赭石的颈子大叫大嚷,“救命呀、救命呀!我的马不听使唤,发癫了!”

  原是剑拔弩张的场面,却因着硬生生插入了个不知来历的少女而起了变局,箭手们的箭已然搭上了弓,这会儿却都不敢乱放,一个个扭过头用无措的眼神瞅向骆弼夫。

  红发女子见姒姒只吐了个“你”字就被她的叫嚷给打断?

  “官爷们救命呀!别让我这良家妇女成了贼子们的挡箭牌!”

  一句话点醒了红发女子,她跳上赭石背上以长剑抵住了姒姒。“退开,否则让你们这些当官差的,顶个保护良民不周的罪名!”

  挟持着姒姒,她另一手拉紧了那只能抱紧马颈呈现昏迷状态的鹰鸠,在退让出一条路的官差间奔远。

  “放箭、放箭!你们是猪呀!那家伙要走远了!”

  “可将军,他们手上有个人质……”

  “质个屁!谁管那丫头是谁,她要来送死谁又管得了?咱们能完成使命才是最要紧的!我再说一遍,放箭!”睇着正在远去中的两匹快马,骆弼夫气得连牙都要咬碎了,“哪个敢违令的以军纪处置,杀无赦!放箭!”

  一句话吓出了几十支箭,眼看就要朝离去中的人影飞去,突然响起一阵破雷惊风声,一瞬间,三、四十支箭羽竟同时被人由中心硬生生捋断,成了两截洒落一地,待觑了清,众人心底一惊,那被人用来截断箭势的武器既非刀亦非剑,竟只是一支支长短不同的画笔而已。

  用画笔戕断箭矢,几个搭了箭的射手面面相觑的咂了舌,这得多深厚的功力?

  “荆澔,你在做什么?”石守义先回过神,虽然见鹰鸠被人救走害骆弼夫徒劳无功他心底暗爽不已,可在这些家伙面前他还是不能稍假辞色。“那家伙是朝廷钦犯……”

  “你们杀谁逮谁我都不管,可那姑娘,”荆澔面无表情漠着嗓,“我不许任何人伤她一根寒毛。”

  “大胆!”骆弼夫见忙了一天徒劳无功,这会儿满肚子恼火正无宣泄处,“敢插手管咱们丞相府的事情,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荆澔不作声,一点儿也没将对方的恫吓放在心上,冷冷的眸子只是锁紧在天边,锁在姒姒离去的方向。

  久久不歇。

  第八章

  一个月后,无棱谷中“鹰狐居”。

  别以为它是个聚满野畜的地方,事实上这儿风光明媚,钟灵毓秀,所谓鹰狐,指的只是它是红眼鹰鸠与红发狐狸的住所罢了。

  这谷里繁花簇锦,气候宜人,样样都好,只可惜,它不该在小池畔种了排杨柳,尤其不该的,是这阵子恰是其种熟飞絮如雪之际。

  事实上,杨柳飞花如春夏之雪,极美极清艳,可偏就是有人不喜欢。

  是以当红发狐狸单玉婵发现浓烟急匆匆赶到现场时,杨柳俱已成了堆柴,这会儿正劈哩啪啦灼燃着炽焰。

  “姒丫头,你、你、你在做啥?”

  “没事的,表姨!”姒姒回过头给她一个既可爱又可恶的微笑,拍拍小掌去了泥,“咱们齐坛有个传言,老柳成精会招鬼邪的,我是防患未然,先帮你烧了干净。”

  什么鬼传言!单玉婵没好气暗忖,成精成怪总好过一个不慎,火苗乱窜将她这处老巢给烧得干净!

  她是姒姒生母齐坛国竹妃娘娘的表妹,几年前曾到齐坛住过一段长时间,姒姒对于中原武林的认识全是由这表姨口中听来的,甚至,她那手绝妙的易容术也是出自于她的真传。

  几年前,单玉婵不告而别,姨甥就此断了音讯,万没想到再次重逢,竟是让外甥女在剑拔弩张的重围中给救了性命。

  “怎不见表姨丈?”

  “谁是表姨丈?”单玉婵呿了声,瞪了外甥女一眼。

  “不是表姨丈却住一块儿?”姒姒窃窃笑道,“咱表姨思想也太开通了吧,不怕教坏后辈?”

  “这儿除了你还有哪个后辈?至于说怕教坏你这古灵精怪的小鬼,表姨自认没这本事!”边说着话她边在柴堆旁用沙隔出了道防火线,可怜这些杨柳!也不知是怎生去惹了这小鬼的。

  “我和那红眼鹰鸠是命定的冤家,见了面吵,不见面又……”火光红扑扑映上了单玉婵冶艳的脸庞,“又会忍不住想,这种样儿怎能成亲?成了亲我是他娘子是得听话的,我可不干,像现在这样开心时一起,不开心时踢他滚蛋,岂不挺好?”

  “那倒是,命定的冤家真是见了恨,不见了想,相见真如不见的……”姒姒眼神投注在烈火间觑不出情绪。

  “原来,男女之间还可以有这样的相处方式呢!如此想来,”她盯向单玉婵,眸中换回了淘气,“那几年你上咱齐坛想是为了和他斗斗气,之后的不告而别,却又是为了惦念他喽?”

  被外甥女猜中,单玉婵嘿嘿一笑没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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