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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姒还是不死心,“那到底别人是怎生看他的?”

  “怎生看?!”她想了想,“听说这胭羽阁里,曾有几个头牌窑姊儿为了引他注意大打出手。”

  “为他大打出手?”她听了觉得好玩,“怎么,这勾栏院里不单有男人为女人打架,也有女人为男人打的?”

  “你呀!天生好命,不知人间疾苦,”秋棠摇摇头,这几日她听多了阁里的是非,也粗略了解这儿的生存法则,“别以为只有外头的人求生存要用手段,这里的姑娘为求出头、为夺得喜欢的男子,可也一样要耗尽心思的。”

  “换言之,”姒姒勾着顽皮的笑,“他是个会让女人为之争风吃醋的男人?”

  她点点头,“听说之前包嬷嬷派去伺候他的都是小厮,就是为了不让那些女人上来找麻烦,再者,好象也是他自个儿的意思。”

  “他讨厌女人?”

  “不知道,只是听说若一瓶酒和一个女人放在他眼前,他绝对会毫不犹豫选择酒的。”

  “所以,”姒姒咯咯笑着,“如果我想让他注意到我,最好得扮成个酒瓶的样儿?”

  “这样你还笑得出来?”秋棠没好气的道:“贪杯无度的男子难有出息。”

  “贪杯无度或许有他的原因,我能改变他的。”

  “话别说得太满,你想拯救他离开这沉沦之地,当心点,别救不了人连自个儿也被拖进了泥里。”

  “泥里?”姒姒捉着她的手捏来捏去当玩土面儿似地。“一块泥捏个你,一块土塑个我,将你我打散混水调匀,重捏个你,再塑个我,从今以后,你泥中有我,我土中有你,岂不——”她嘻嘻笑,“皆大欢喜!”

  秋棠将手拔出,笑弯了腰。“够了,别玩了,我真是受不了你,由着你,就让我擦亮了眼睛期待着你塑泥的本事吧!”

  她突然一脸的认真,“那么问了半天,你可曾问出他留在这胭羽阁的真正原因?”

  见她摇头,姒姒叹口气。“算了,这事原就不该指望你,那原因连包嬷嬷自个儿也摸不清,连她都承认依他的本事,实在没理由埋没在这里的。”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姒姒自信满满,“等他回来,问本人不就得了!”

  问本人?

  说得简单,可真会这么容易吗?

  第二章

  在胭羽阁里,姒姒睡的是和荆澔睡房相连的画室,她虽是金枝玉叶出身,却向来随意,画室里多的是抱枕垫褥,她也就这样随遇而安地睡了好几夜。

  住在这里,虽夜里听的是笙歌,日里则是院里的蝉鸣,可对她而言都不是问题,因为画室里多的是那让她仰慕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的画作,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无聊难捱。

  荆澔之前是个杰出的山水画家,是以,当姒姒乍然见到他那一幅幅竖在墙角的仕女图时,才会显得那么讶异。

  虽然她是首回见着他的人物画作,但那熟稔的笔法还是让她一眼便认出——

  他就是他!

  这个荆澔就是她要找的荆澔!

  荆澔用笔重四势——筋、肉、骨、气。曾云笔绝而不断谓之筋,起伏成实谓之肉,生死刚正谓之骨,迹画不败谓之气。所以,虽然那只是一幅幅的人物肖像画,她依旧能够轻易地辨识出他熟稔的笔法。

  不过,令人莞尔的是,画中女子要不是婀娜地用罗扇半掩着唇颚、用花钿遮住额心、用贝珠蔽住双颊,就是朦朦胧胧地雾里看花般让人觑不真切。

  一个个的女子,虽觑不清楚,却又能神秘且灵巧地更引人有无限遐思。

  这时候,姒姒不由得回想起那日在街上顾婆婆的话,人人都说他画的画有本事遮住那人的缺点并凸显出优点,活笔之下个个都成了美人儿。

  现在看来,这话倒不假。

  事实上,单就画工而言,这样的画法不是不好,可却略失了真,不复她印象中那叫荆澔的男子该有的作品。

  在他著作的《笔法记要》里尝言,景者,制度时因,搜妙创真,画中自然的景物本该根据着季节时间和环境条件的变化来加以描绘,要集中再现自然景物的状貌神情,他特重艺术的真,说“真”是神似和形似的兼备,并言“似者得其形遗其气,真者气质俱盛”,真正好的画要气质俱盛,亦即形神兼备的。

  但这会儿的他,又怎会画出这些虽美却全然失了真的画呢?

  心里浮现一个个疑问,问不到人,姒姒只好将心力转移到了画纸上。

  荆澔虽不在,可他屋里多的是丹青用品,她白日里无事可做,索性用了他的纸笔,依着他的画法一笔一划勾勒出属于她自己的作品。

  她画过花瓶,画过静物,画过背着她抹桌儿的秋棠,画过那老爱赖在屋檐上睡懒觉打呵欠的野猫,画过华灯初上弦乐不绝的胭羽阁,画过几个窑姊儿面着男人时的笑脸,及背过后却轻蔑不屑的表情,也画了包嬷嬷数银子时炬亮的双眸。

  她的画只秋棠看过,她边看边笑。

  “齐姊姊,你这画儿卖不了钱的,瞧瞧你,将人画得太真太实,几条皱纹还有那贪婪的嘴脸全写在脸上,叫人看了心底冒汗,谁还敢拿去挂在墙上?”

  “谁要挂在墙上了?”姒姒趴在书案上像个贪玩的孩子,“我画的东西都是无价之宝,不希罕人瞧的。”

  “不希罕人瞧,不需要知音,那不是挺寂寞的?”

  “什么叫寂寞?”她抬高了笑眸,“我画东西纯为了消遣,为了排遣时间,自个儿画得高兴就成了,谁要知音来着?”

  “不过,老实说,”秋棠好奇的觑着她的画,“你的画虽和那荆公子表达出的效果不同,但若论较起纤细的笔触描法,却又似乎有几分相似的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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