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唐婧 > 娸娸求痴 >


  虽隔了段距离,闻笙冷冷的嗓音却依旧清晰可闻,“该是我的东西,迟早,我都会向你索回的。”

  痴人说梦!齐娸娸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后会无期,就不知你要如何索回你的东西了!

  该怪姮姮消息不全还是自己过于莽撞,出门前没先看清楚峨嵋堪舆全览图?

  她得到的消息只知那姓耿的乐痴住在峨嵋山巅,可她当真没想到一座山竟不只一处山头呀!

  尤其在云起雾生时,横看成岭侧成峰,东看有座山西看有座峰,谁知道哪处才是那该死的家伙结庐之处呀!

  该带姮姮来的,若有那鬼丫头在身边,她应该就不会在这山上像个无主孤魂似地,打转三天三夜也寻不出个方向。

  三天里尽在山头上打转,渴了饮露水,饿了采野果,整个人瘦了一圈的齐娸娸身上衣服既残又破,全身家当只剩那只向孩子们抢来的青玉。

  “打转也还好……”齐娸娸安慰自己,“至少,天气还不错……”

  像是响应着她的话,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紧接着是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响雷,山上的雷声比起平地气势要磅礡上了十倍,吓得她半天直摀住心口。

  “打雷闪电也还好……”她再度安慰自己,“至少没下雨……”

  话没完滂沱大雨哗啦啦灌下,这回她学乖了不再出声,人在倒霉时说什么应什么,还是少说点话。

  在山里跑了半天,她总算寻着一座小小的草寮屋,虽不济事但好歹聊胜于无,山上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转眼间便由千军万马状转成了凄凄如诉的小水珠儿了。

  雨一停,齐娸娸再也待不住草寮了,那草寮一股重重的霉味儿,呛得她方才连气都不敢喘,出了草寮,她对着新鲜的空气做了长长的深呼吸。

  好鲜甜的味儿!

  她忍不住一吸再吸,攫取雨后甜甜的空气,耳畔竟有着潺潺不绝的流水声响,诧异的她东看西瞧。

  出了树林,她在天光底寻着了水声出处,果真是条悠悠荡荡的小溪,大雨方歇,溪谷里的水涨得饱饱,在日头下光灿夺目,近了溪边又听到远处另有急湍响音,且有道忽现忽隐的虹桥挂在清朗朗布着柔云的山谷后边。

  被水声及虹桥吸引,走了段满是青苔崎岖坎坷的山径后,齐娸娸总算见着了溪谷源头,水尽之处只见一银带似的飞瀑由高高绝顶飞下,配上七彩横跨的虹桥,云影荡荡,这地方还真有点儿出世绝尘的仙味儿。

  “好漂亮!”

  她发出衷心赞叹,“能住在这么美的地方,就算是狂风骤雨、急电闪雷也不枉了……”

  忘了方才倒霉时少说话的诫语,她话甫出口就后悔了,可后悔太迟,剎那间雷电再度大作,暴雨如瀑!

  倒霉死了!边咒骂的她瞇眼寻着避雨的地方,看了看,竟连个像方才臭死人的草寮都没,她虽知打雷时不该靠近树,但放眼四顾,这会儿除了爬上树躲在枝桠间,她真的再找不到别的地方了。

  一身湿气配上一肚子火气,她上树后气呼呼的忍不住指天开骂,“该死的贼老天!有本事你就来劈死我呀!我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看准呀!别尽会放屁撒尿惹人讨厌,而且撒尿还撒得断断续续的,敢情你是烂肚肠……”

  脾气遭人惹爆了火,齐娸娸绝非善罢之辈,叫骂了半天,若不是耳边一阵阵清音传来,她还不知会骂上多久。

  不是骂累也不是骂烦,她骂人从不用歇口气喝水的,她会停下声纯粹只为了想听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声,更想弄明白是哪个疯子会在这样滂沱的雨里跑出来。

  心念动了动,难不成是她诚意感动了贼老天,那正是她要寻的乐痴?

  她攀在树间拨开枝叶,睇向银瀑却见不着人影,只是那悠扬顿挫的音符,有如苍穹里的天籁,始终清幽幽地自那方向传出,不曾断绝。

  那声音似箫若笛缠绵柔长,却又像是琴瑟百般澄静,连她向来躁动不歇的心魂,也忍不住要被它暂僵了火气。

  那乐音,先是灭了齐娸娸的怒火,接下来更惊人的是它竟影响了天候,连狂暴的雨神都像让它给收服,不多时便鸣金收兵卷铺盖走人。

  她揉了揉眼睛,半天不敢相信,这究竟是神迹还是……

  “师父!你好厉害唷,一曲‘歇雨静律’就将那雨神给请回家呢。”

  听见声音,齐娸娸再用力揉了揉眼睛,底下还是什么人都没有,而且那话声似乎是从瀑布后方传出来的,难不成弹琴的人竟是隐身在水瀑后面?

  一首曲子便能止雨?

  这样的家伙若非她千里苦寻的乐痴,谁还能有这等能耐?

  不再思索,她骨碌碌急窜下树,因着地上泥泞兼之溪谷石滑,在奔至瀑布前她还跌了几次狗吃屎,可为着求得痴者,她吞下骂人的火气,半天后总算跑到了瀑布前,为怕对方嫌她唐突,只得先隔着银瀑跪地拜了几拜。

  瀑布后方半天没有声音,连好听的乐音都暂歇了,片刻后一个温柔斯文的男人嗓音自水瀑后传出。

  “这位姑娘,你我并不相识,何以行此大礼?”

  “师父在上,弟子齐娸娸……”又跑又跌,齐娸娸喘了半天才调整回正常呼吸,“是特意为求师而来的!”

  “求师?”男子半天才又接下去,“你想学什么?”

  “小女子自幼与音律无缘,可却全心渴慕当个通音律的文才之女……”齐娸娸吐着齐姮姮逼她背得滚瓜烂熟的词儿,“听闻峨嵋山巅有个乐神耿先生,是以不辞劳苦,千里迢迢来此拜师学艺。”

  “拜师?”

  男子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可声音却像个温柔多情的男子当有的温存语调,丝毫没有离世索居者惯有的傲气。

  “你想学什么?”

  “都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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