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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院子他却看到了个在这种时候不该穿着一身准备出远门的衣裳、提着行李箱的人。

  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爸爸,”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你要去哪里?”

  “小浩!”江睿影转过的身影有着讶异,他蹲下身摸了摸那身高只到他大腿的儿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老师让我们今天要交五片树叶当作业,”他举高掌摊开了五只肥嫩嫩的小手指,面上微有惭意,“我昨天睡觉前忘了。”

  “这样子可不行唷!”他敲敲儿子的小脑袋,“上了小学够大了,男孩子就该有男孩子的样,不可以忘了自己的责任。”

  这句话像个烙铁似的印在江浩心底,也让他在成长的岁月里时时亮着警惕,但真正没做到的,却似乎是当年说出这话的人。

  “我知道的,爸爸,”江浩用力点头,“我再也不会了。”

  “那就好,爸爸相信你。”江睿影笑揉着儿子的发直起身。

  “爸爸,”他想起父亲未回答的问题,于是再问了遍,“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他想了想,“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很远?”江浩略有发傻,“爸爸,那你先别急,我去叫醒妈妈和妹妹,我们全家一起去。”

  “不行的,小浩,”江睿影笑着摇头,“你妈妈身体太差,你和妹妹又太小,那个地方不适合你们的。”

  “这样子的话,爸爸,”他有些慌,连采叶子的事都抛开了,用力捉住父亲的手,“你也不要去吧。”

  “小浩,人的一生中总会有些矢志想要去做的事情,爸爸今天要去做的事情早几年前就想去了,是你爷爷奶奶不许,还硬逼着我娶妻生子,才耽误了我这么多年。”

  小江浩听得困惑,“耽误”?!

  爸爸的意思是,他和妈妈、妹妹是爸爸不想要的东西?

  是会拖累了他、耽误了他的东西?

  “原谅爸爸的任性,我只希望等你长大后可以明白,”江睿影叹了气,“可现在,爸爸只能要求和你来个男人之间的约定——”他向儿子伸长了小指。“帮我照顾妈妈和妹妹。”

  江浩迷迷糊糊的伸出小指,做出了生命中的头一个承诺。

  回想起,他实在是不该同意这项协定,让那任性的男人抛家弃子逃避了应尽的为人夫、为人父甚至为人子的责任。

  父亲走后,爷爷奶奶将儿子毫不恋栈家庭的责任归咎给媳妇。

  江浩母亲在先承受了失去丈夫的痛苦再失去了公婆的疼惜后,重重的压力使得她精神上出现了问题,住进了疗养院里。

  没有父亲在身边,又少了妈妈悉心照顾的江颖;任性而骄纵地长大了。

  在江颖求学的十几年岁月里,混太妹和人打架进出感化院成了家常便饭的事,幸得江家有钱有势,万事可摆平,只是他这大了她五岁的哥哥因她所累而成了感化院里的常客,爷爷奶奶怕丢人,这种场合他们是不会现身的。

  直到她十九岁那年,意外地在街上被人相中而当上了模特儿,那之后,她的胡混岁月才得以终止。

  可因着生活无虞,她的模特儿生涯纯属玩票性质,只是打发时间用的,她脾气大又难伺候,若非有个长袖善舞的经纪人季觐居中帮她打点一切,这丫头早就玩完了。

  现在,江浩闷闷地再扫了眼事隔二十年后父亲的再次托付。

  记得,帮我照顾妈妈和妹妹。

  这算是什么狗屎约定!

  这又是个多么不负责任的请托!

  还有,这回他似乎还嫌摧残儿子摧残得不够,再多加了个私生女?!

  “小小姐、小小姐!快点儿下来,危险呢!”

  窗外响起了江妈惊骇的呼声,江浩却没打算理会,天知道那个野女又想出了什么新玩意儿来整弄江妈的心脏了。这几天,像江妈这样的大惊小叫他已听多,可他没有兴趣也没打算理会。

  二十年前父亲的托付是一回事,至少妈妈和江颖都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推卸不得,至于这个野女,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求求你,你快下来吧!”

  “我不要,这里可以看得好远呢!好像、好像、好像……”小丫头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思念,“好像我在丛林里的家呢。”

  虽说是不去搭理,可怪的是,为什么那野丫头的声音仿佛比江妈还要更接近在四楼书房里的他呢?

  这时候江浩才发现那落地窗外有四层楼高的大王椰子树上,似乎有个身影。

  “小小姐,”不骗人,江妈的声音里已呈现哭音了,“你若跌了下来,那一定会断手断腿的。”

  “不会的啦!江妈,你放心啦!”她的语气里是浓浓的自信,“以前我爬的树比这还要高上好几倍呢!”

  江浩霍地推开椅子站起,猝然的动作掀飞了那张父亲给他的字条飘到地上,他看也不看的大步踩过。

  他会起身是因着他已能确定大王椰子上的身影是谁了,正是他那同父异母的野人妹妹。

  他可以不管她、不理她,可他不能由着她死在他家里给他惹麻烦。

  推开落地窗,他站在阳台上抬头对着眼前数尺外,手脚攀在椰子树上,像猴儿似的江欢低吼命令

  “下来,江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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