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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有时是被集上顽童涂了鸦,有时是被人洒了狗血、扔了死猫死狗,还有次被人用稻草扎了个小人写上“鞑靼野狗”四字并扎了满身钉,下降头似地。

  这一日,辛步愁正在帮鞑靼壮汉换药时,小虎子气嘟嘟踱进来。

  “师傅!又来了啦!”

  “这回是什么?

  辛步愁连头都没抬,在鞑靼壮汉戒备而森亮的眸底利落扯开了缚在他胸上的纱巾,惹来他龇牙咧嘴的低叫。

  “满地的蛋壳屑,蛋汁糊在墙上,半天都清不掉。”

  “别浪费了,”辛步愁漫不经心地做着手边的活儿,“带个盆儿去盛蛋汁,接多少算多少,晚上还有蛋花汤喝。”

  “师傅!”小虎子蹦跳得像只蚂蚱,“您当真不恼?不火?”

  “恼有用?火有用吗?”他漠着嗓,“他们没有恶意,只是与我们立场不同罢了!”

  “您既然也知道立场不同,”他嘟哝着,“那就改改您的决定,顺了大伙儿的意!这几天医馆里冷冷清清地,好生无聊!”

  “无聊就去找事做,”辛步愁睨了他一眼,“切药、磨药、晒药,有得你做的。”

  “师傅……”小虎子开口还要申辩,却让辛步愁给挡回了。

  “下去吧!当真没事做,放几天假回家陪娘吧。”

  见小虎子气嘟嘟离开,躺在床上的鞑靼壮汉首次开口说了话——

  “你我素昧平生,何以宁愿为我众叛亲离?”

  他嗓音低沉浑厚,熊吼似地,只见辛步愁挑了挑眉,“你会说汉语?”

  他点点头,辛步愁纠正他。

  “话虽说得字正腔圆,可这会儿用上‘众叛亲离’却太重,这只能算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救我,是为讨赏?”

  辛步愁瞥了眼那袋为了帮他治伤,而从他身上掏出扔在角落里的腰袋,里头似乎很沉,他却始终没兴趣打开。

  “怎么……”辛步愁反问:“你以前被人救的原因都是为了讨赏?”

  “那当然!”他虎挺着胸,“算你够聪明,知道救我有好处,小王乃鞑靼王子呼喝延,你救了我就等于救了座金山宝库。”

  “我要金山做什么?”

  辛步愁连表情都不曾变过,下手依旧沉稳,“盖更大的医馆?医更多的人?将自己操持得更累?”他哼了哼,“我干么没事给自己添麻烦?”

  呼喝延没作声,观向他的目光起了转变。

  “你这家伙……”他斟酌着字句,“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家伙不是敬词,少用为妙,”辛步愁看着他,“金山宝库又如河?主子又如何?还不一样会沦为丧家之犬,被人追杀。”

  呼喝延眯起眼,目中有戒备,“你为什么知道我被人追杀?”

  他不以为意,“你胸前伤口既深且长,当然不会是自己没事砍出来的,对方看得出是一心想置你于死地,而若非遭人追杀得紧,想来,堂堂一国王子是不会落魄至敌境,且还笨得没换服饰,摆明了自寻死路。”

  呼喝延先用鞑靼话叽哩咕噜咒骂一阵后才再度开口说汉语。

  “你猜得没错,我是被几名叛将所陷才会受伤逃入了你们中原,而现在,”他说得咬牙切齿,“只要我伤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回鞑靼找那些家伙结帐!”

  “不是结帐,是算帐。”辛步愁扫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是结帐?”他搔搔脑袋,“比如我们到店里喝茶,不都是叫掌柜的结帐吗?”

  “结帐,单指金钱往来,”辛步愁看着他解释,“你和那些人结的是仇怨,那就该说算帐了。”

  “你们汉人说话可真麻烦。”呼喝延摇摇头。

  “中原地区幅员辽阔,文化传承多年自是博大精深……”他微一使劲揭去黏着了他胸上痂血的布条,惹得呼喝延熊似地再度吼叫,辛步愁却听若未闻,“自然多的是你们该学习的地方。”

  “是呀!”呼喝延边冒汗边挤出声音,“不说别的,单你这几下子治伤剐骨的功夫就够我族人学半辈子了……”

  “需要帮忙吗?”

  一个娇软嗓音在听到熊吼声后,蹑手蹑脚自珠帘后探出了双乌溜溜大眼,正是去忧。

  “帮我打盆水来吧。”辛步愁连头都没抬向后扔了句。

  不多时,她轻手轻脚端了盆水,却不是帮呼喝延拭血渍,小方巾挤了挤,拧了拧,滑向的却是辛步愁额上。

  “去忧,”辛步愁失笑,“我是让你来帮病人清洁伤口的。”

  “我不要!”她噘着唇不从,“他既然醒了,好手好脚自然可以自己来,还有,他还是昏睡着好些,就不会这么直勾勾地净盯着人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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