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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碧云庵的晨钟不只关系着庵内尼姑们的晨昏定省,方圆数十里乡民都是依恃着钟声作息,这深夜里的钟声即将打乱一切。

  “住手!快住手!”

  庵院大门一敞,奔出气急败坏的静心师太和知事怯疑师太,两老尼身后跟着群还弄不清楚始末的小尼姑,奔出门,见着手上还捉着扯绳的朱佑壬,静心师太没得说,只得暗自咽下火气。

  “壬王爷!”几个尼姑跟着静心师太向那笑咪咪的年轻王爷施了礼,“夜安。”

  “师太好!”朱佑壬笑得客气,动作虽暂歇,可没松绳的手说明了他继续击钟的兴致未减。

  “王爷子夜造访,老尼失礼未曾远迎,是以王爷击钟以示?”

  “已然子时?”他笑得无辜,“对不住,小王一心求教没留意天光,古人有云朝闻道夕可死矣,小王方才读经时遇着问题久思不得其解,是以急匆匆来到贵庵,想贵庵乃千年古刹,定能予小王一个满意答覆的。”

  “王爷能有渴知之心乃有福之人,”静心师太睇着他,“请随老尼至后室,老尼自当竭力为王爷解忧。”

  “那倒不需,”他摇摇手,“小问题怎敢打扰住持?在下想问的是怯情师太。”

  静心师太叹口气,瞥了眼还跪在一旁的依姣,“王爷当知,怯情是不见客的。”

  “聆经悟法,渡己渡人,修行之要,”朱佑壬语气带着调佩,“佛家子弟予人方便,怎地,也有例外?”

  “王爷,”静心师太堵得险些接不下话,“还请高抬贵手,予人方便。”

  “予人方便?”他笑道:“小王是向来最爱予人方便的了,只是偶尔也需要别人给个方便,见不着怯情,就只怕手儿痒痒又想撞钟了。”

  “别!别!别!”

  静心师太闻育吓白了脸,直瞅着朱佑壬还放在绳上的手势,“王爷您帮帮忙,乱了晨钟,乱了时辰,受灾殃的可不仅只是本庵,”她无可奈何地叹口长气,“烦您稍候,老尼再去劝劝怯情便是。”

  很久之后,静心师太再度出现在门口,虽有疲意却又不掩松了口气的轻松。“壬王爷,请您和这位姑娘先至庵内堂坐坐,怯情,她答应见你们了。”

  朱佑壬搀起那软麻了腿,半天直不起身的依姣,总算进了碧云庵。

  执事小尼递过热茶,合上门后便离去,夜里的碧云庵似乎已再度恢复宁静。

  朱佑壬扫了眼安静的依姣,看出在她掩护的冷静外表下是一片心慌,那向来漠然无波的眼神底处是掀着巨浪的。

  “别想太多!”他拍拍她冰冷的小手,眼中是安抚的笑,“你只是来求个答案的,不是吗?”

  她给了他一朵笑花,有些柔弱而毫无自信的笑,满是可怜兮兮的感觉。

  “谢谢你!”她说得真心诚意。

  他怪笑了,“水饺妹,知道吗?这是咱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你第一回对我笑,却偏偏,这种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还没出声,门已呀地一声开了,继之安静地踱入一抹灰影,正是怯情。

  怯情在两人目视中迤迤落坐,面无表情地睇向朱佑壬,“你是佑壬?好多年没见到你了。”她漠然的眼神扫向他,“就是你深夜击钟要求见我?有问题要问?”

  “钟是我敲的,”朱佑壬笑得像个小顽童,食指向旁比了比,“可有问题的不是我,是这位小姑娘。”

  “华姑娘,”怯情将视线转至依姣,那眼神既飘邀遥远,似是透过了她身于射向一个无人可及的角落,“你找我有事?”

  “我想问师太,”依姣紧张地咽着唾沫,“我……您……”她吸口长气,再度出声,“您,是不是我娘?”

  屋里很安静,除了烛火燃焰的声音,三个人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是。”

  怯情淡然地点点头,口中说是,她望向她的眼神很难寻出乍见久违女儿的情绪。

  依姣愣在椅上,她原臆思过千百种与母亲重逢的场景,却没一种是这样的,方才没见着怯情前,她担心的是如果她不承认,她该如何再问,她没想到怯情会爽快承认,更没想到她就只淡淡两字“我是”,没有泪水,没有愧疚,没有想将她揽入怀中疼惜的情绪。

  那淡淡的两个字,比她的否认更割着了依姣的心。

  “为什么?”依姣半天才能够再度傻傻出声,“为什么你不要爹爹?为……”她的眼角又乾又疼,没有泪水,“为什么你不要我?”

  怯情拉回落入遥远的视线,重新睇着眼前这经由自己怀眙十月生下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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