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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极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袒胸露背,但楚振灏还是极富有牺牲精神地将雪白衬衫脱下来,包住嘉璇没剩下几块布料的身子。

  好惨!好狼狈!好难堪!

  麦嘉璇欲哭无泪。

  没错,在旁人眼里,她是不良少女,她庸俗、她爱炫。平安街的人叫她孔雀,不是说她有多漂亮,而是暗讽她像孔雀一样浅薄、招摇。

  她心里明白,但并不在乎。

  这是她要的,她要的就是这样。

  她需要女人的鄙夷,她需要男人的不屑。

  别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是厌恶,她越是高兴。

  丢尽老头子珍若性命的面子,是她乐此不疲的一项游戏。

  然而,在今天,在此刻,在此地,她却终于懂得了羞耻。懂得了,男人看女人的目光,不光是有欣赏和鄙弃,还是赤裸裸的欲望。

  在这些单纯的农家汉子心目中,没有美和丑的分野,没有淑女和荡妇的区别,他们眼里,只看到一个衣冠不整的年轻少女。

  即使不会有进一步的言语或行动上的骚扰,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被侵犯了,被那些毫不懂遮掩的目光深深地、深深地侵犯了。

  嘉璇愤怒,难堪,又或者是撞伤的地方太过疼痛。

  她抱紧双臂,拥着带有阳光清水味道的白衬衫,肩膀急遽颤动。

  “唉!别哭别哭,这草垛不值啥,没关系、没关系。”善良的女人安慰她。

  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冲出眼眶。嘉璇低头,再低头,眼泪扑簌簌急淌。她知道,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么丢脸,可她就是忍不住,难过、委屈的情绪溃了堤,她无法抑止地痛哭。

  越哭越难过,越哭越大声。

  嗄?楚振灏傻了眼,手足无措,眼睁睁看她哭。

  好意外,好吃惊。

  他没有料到她会哭,而且哭得这样伤心,这样不顾形象。

  “摔到哪里了?”他硬着头皮,说出毕生最温柔的话语,在几十双目光的监视之下。

  “哇——”嘉璇哭得更大声了。到最后,索性蹲下来,哭个彻底。把那些压抑的不满,那些必须经由放纵才可以发泄的烦恼,统统、统统哭出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呼吸困难,仿佛遭遇人生最悲惨的事情。

  女人们吓住了,异口同声:“她不会是摔断骨头了吧?会不会有内伤?如果体内有淤血那就麻烦了。”

  断骨?内伤?淤血?

  楚振灏越听越心惊。

  他抱住她的肩膀,扶她站起来,“你还能不能站?能不能走?别慌哦,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他手忙脚乱。

  一时又要请人帮忙叫拖车,一时又要撑住她软软的身子,一时又要在她耳边打气。到最后,终于发动了摩托车。

  她坐在他的后面,双手环住他的腰。

  摩托车沿着来路疾驰。

  沿路是青草的气息,月光被田梗截断,一半明,一半暗。

  夜晚的风从田野那头吹过来,拂过她湿漉漉的脸,风干了眼中的泪。

  也许是因为哭过的关系,嘉璇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那颗晦暗潮湿的心仿佛被细雨洗过,清明光亮得恍若夜空里的星。

  眼前的男人挺直得如一座山般的脊背,让她觉得安全、安分。

  她乖顺地靠着他,看着他被风吹乱的不复整齐的黑发,想着他刚才混乱焦急笨拙的样子,安静地笑了。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而且是在遇见麦嘉璇之后突然变傻的。

  一个人如果在另一个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受骗,除了笨之外,他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更好的形容词。

  楚振灏揉着失眠的眼,将早餐端到餐桌上。

  一想起昨晚他像个傻瓜一样地奔波、忙碌,带她去医院看诊、拍片、化验……而她却什么也不说,幸灾乐祸地欣赏他的表演,他就怄得要死,恨不能掐断她的脖子。

  他怎么会相信她摔伤了呢?

  他应该晓得她是多么狡猾的人哪。

  方便筷拨弄着碗里的速冻水饺,他食欲全消。

  同样是女人,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她和星河之间会有那么大的差异。

  星河温柔、善良、美丽;而那个麦嘉璇却虚伪、刻薄、尖酸、粗鲁……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他放下筷子,目光变得柔和。

  星河,星河……

  若你知道我昨晚所做的一切,你会嘲笑我吗?会指责我吗?

  不,你一定不会。

  你一定会夸奖我,会说振灏是个男子汉了。

  是不是?是不是?

  星河……

  叮——刺耳的电铃声划破沉寂。

  他怔一下,神情黯然。

  叮——

  铃声持续。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打开门。

  “嗨!”

  “又是你!”他的脸色霎时变得好难看。

  嘉璇满不在乎,“我没有缺胳膊断腿,没有内出血,没有去掉半条命,你很不高兴是不是?”

  “你来干什么?”楚振灏老实不客气地挡住大门。

  麦嘉璇咧嘴笑,对他的不悦视而不见。

  “这个,还你。”她摇摇手中折叠整齐的白衬衣,上面还挂着洗衣店的牌子,“你放心,这上面绝对已经没有眼泪鼻涕了。”

  她的话让他更觉怄心丧气。

  将双眉拧成直线,他抢过衬衣,然后——

  砰!不留情面,甩上大门。

  哇!这么凶?

  麦嘉璇不怒反笑。

  换了一个姿势,右手按住电铃,表情优哉游哉。

  一、二、三、四……

  十根指头数完,芝麻还未开门。

  嘉璇脸上的笑容僵住。

  这楚振灏似乎有点固执过头。

  她瞪住紧闭的铁门,凑身铆起来按,大有声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死丫头!”门摔开,楚振灏面色阴沉,乌云罩顶,“请、问、你、还、有、何、贵、干?”

  “贵干喔?”她双目游移,皮皮地笑了。趁他一个不注意,挤进门里。

  “哇!你跟老头子一样有洁僻哦?”嘉璇自动自发地换上室内拖鞋,如入无人之境。

  看不出这小子的家还挺大的嘛。漂亮优质的原木地板,雪白的大沙发,高质感的仿古家具,书房里沿着墙定制的原木书柜,摆放整齐的书籍,还有书桌上银色的笔记型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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