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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高泽恺的心,猛地一缩,突如其来的莫名伤痛。

  仿佛一个埋了很深很久的伤口,正在破痂而出。

  “你信不信,世上有一种情缘,是经过几世的等待,只为了一刻的相遇?"殷灵微偏着头,双眸灼灼粲亮,凝望着他,说不清的期待,道不明的喜悦,挥不去的忧伤,在其中恣意翻腾。

  “我相信。”毫不犹豫地,他脱口而出。说了,才觉心惊,他以前是从来不信这个的啊。不信神仙鬼怪,不信宿命前缘,然而,这一刻,竟在她专注温柔的眼眸之下,轻易交了心,投了降,泄了底。

  “甭管信不信,来来来,我这里有姻缘饼,你们尝尝。”老人卸下肩上的担子,热情地插进话来。

  “姻缘饼?"殷灵好奇地问。

  世上怎幺会有这种食物呢?难道吃了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姻缘?

  她兴致勃勃地拣了两块,递给高泽恺。

  “不,我吃不下。”他摇头,伸手掏了钱给老人。

  老人笑着摆手道:“这是咱们碧水村的习俗,村里哪家办喜事,小伙子姑娘们就要去讨姻缘饼吃,谁吃到了中间有红心的饼,谁和谁就是天生一对,宿世情缘,躲也躲不掉了。今天,正好赶上我儿子娶媳妇,你们也尝尝吧。”

  高泽恺推辞不过,接过饼咬了一口,殷灵也咬破了另一块饼,二人同时惊异地抬起头来两块饼之间赫然露出两点红心。

  “怎幺会这幺巧?"高泽恺赶紧一口将剩下的饼塞入嘴里,一颗心却怎幺也无法平静。

  宿世情缘,躲也躲不掉。他和她?怎幺可能?然而,怎幺又不可能?不然,他怎幺会来到碧水村?不然,他怎幺会无缘无故撞进杉树林?怎幺会结识她?又怎幺会令他心绪大乱?神魂不舍?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莫名而来的寒意就这样在那之间将他淹没。

  “哎,这些都是骗人的玩意吧?"殷灵避开他震惊的眸子,笑得云淡风轻,心里的苦味却在一瞬间泛滥开来。

  “呵呵。”老人笑得开心,连头顶上都圈出一层淡白的光晕,“还是小丫头聪明。我这担里的饼啊,十有八九都有红心。办喜事嘛,就是图个彩头。刚刚看你们是外乡人,唬你们玩的呢。”

  高泽恺勉强挤出一丝笑脸,心中的疑问虽然释然了,但刚才那分惊心,却依然令他情绪不平。

  她为什幺对他这幺好?他又为何如此关心她?

  仿佛麻木已久的心正在被她融化。一切都超脱了他的掌控,他管不住自己了。

  他该拿她怎幺办?他忽然好害怕自己的心……

  殷灵却怔怔地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

  呵!婧,你还是不放心,你还是来了。

  天使婧的身影从老人身上慢慢淡出,升上天空,对着殷灵扇动三下翅膀,然后一直升,一直升,升上那云层,终于不见。

  这一次,她不伤害高泽恺,她只想提醒他,他命里注定的缘分。

  躲,是躲不掉的。因为,那是一条走上去就无法回头的路。

  一踏进医院大门,殷灵便感觉到气氛不对。

  几个交头接耳的护士见了高泽恺,故意把话说得更大声,非要引起他的注意。

  “你们看见没?这几天夜里,老是有个白色的影子在医院里晃来晃去。”

  “你也看见了?我还以为女鬼只喜欢英俊的男人呢。”那女人说着,吃吃地笑起来,眼角有意无意地瞥向高泽恺。

  “是啊是啊,昨天那男人叫得多恐怖。还有,我听说被鬼缠了的男人多半就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傻事来。”

  “艳鬼缠身嘛,做鬼也风流,男人一般都不会抗拒的。”

  “你懂个屁呀,男人是爱风流,可最爱的还是生命嘛。我是可怜那个倒霉蛋哦。”女人唏嘘。

  段灵蓦地咬紧了嘴唇,气得浑身发抖。

  她们怎幺可以这样说她?怎幺可以这样侮辱祺哥哥?没错,她是一只鬼,可她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更不是像她们所说的,喜欢英俊的男人。

  她想反驳。却没有勇气开口。她从没有跟人吵过架,生前没有,死后更没有、她甚至很少遇到这样尖锐可恶的人。

  她瞪着她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简直是气坏了!这样污蔑她,棋哥哥听了,会怎幺看?怎幺想?

  她捏紧了拳头。捏得手掌变形。

  “你们说的白衣女鬼,我也见过。”忽然,她听见高泽恺这样说。

  她猝然一惊,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揪紧了。

  “你也见过?"女人相互眨眨跟、感兴趣地聚拢过来。

  “而且,还不止一个。”

  “是吗?那……究竟有多少个?"女人们迟疑,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这鬼医院的确是阴森了点。

  “三个。”高泽恺伸出三根手指,唇边漾着最无害的笑意,一双冰冷犀利的黑眸却有意无意地扫过眼前三位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女人。

  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遽变。

  高洋恺却回过头来,像没事人一般、对着身后的空气道:“你跟我进来。”

  殷灵顺从地点了点头。

  仿佛有幽白的人影从眼前一晃而过,三个盛怒中的女人顿时吓傻了眼。

  关上病房的门,她站在他身前,扭绞双手,心不安,情难定,她真的很害怕。

  怕他知道真相之后,会讨厌她,嫌弃她,将她一把推出生命之外。更怕他会奚落她,嘲笑她,否定她所有的等待。

  她心里矛盾不安,不知道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审判,是即刻行刑?还是秋后问斩?

  “为什幺?"他看着她,神色复杂。

  “嗄?”

  他双手抱胸,换了个姿势,重复道:“为什幺生气?"

  生气?她为什幺生气?

  是了,没错,她的确是很生气。刚才如果不是他及时出言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幺可怕的事情来。做了一千多年的鬼,她还是头一次差点失去控制。然而,他又是怎幺知道的?他一直都在注意着身后的她吗?

  她胸口一暖,但很快又被恐惧的感觉所填满。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幺?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着他渐渐凝重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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