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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万湄惊讶的注视他,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之一。“你以前的女朋友?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其实,贺然在她面前本来就很少谈论自己的事,大部分都是她在说而贺然负责当听众,但正因为如此,由他的口中说出的一定是事实。

  “没什么特别需要说出来的理由,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她为什么来看你,你们还有在联络吗?她也认识贺忱,她到过你家?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在一起多久?”她连珠炮般的问题,渴望贺然的回答可以安抚她心中的失落与恐惧。

  “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你先回家去吧!这几天我想你也累坏了。”他根本不打算回答任何问题。

  这让她有了更糟糕的想法。“贺然,我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你爱她吗?”

  贺然没有闪躲,也没有正面回应。“我们交往过,自然是基于对彼此的好感,我当然也一样。”

  但这些听在万湄的耳中,却无异是肯定的答案。对于她每次的询问,贺然至今的回答依然还是不确定,但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却毫不犹疑的给予肯定答案。万湄的心不断的往下沉落,强烈的痛苦分割着她的神经,交错的手指因极力的忍受而使关节泛白……

  “那现在呢?你还会念着她吗?”其实,她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个答案,她想知道却也害怕知道。

  “偶尔吧。你早点回去休息了吧!明天出院以后就不需要再麻烦你了,我想我很快就会到公司上班的。”

  他的回答将她仅存的希望粉碎殆尽,长久以来建立在自己辛苦的维系下,一相情愿的脆弱情感,她等待他能回应自己的爱,等待他发现自己衷心的守候……现在,她才终于明白了贺然真正的心意——他想念的人是卢芷萱,不是她。

  万湄带着沉重的躯壳如行尸走肉般的离开了医院。

  接下来的几天,万湄都没有贺然的消息,他甚至没有给她打个电话。担心他身体复原情况的她,忍不住内心的挣扎,还是决定到他家里去探望他,她还带了自己亲手做的鱼场,这是她这几天苦学的结果,成果得到了其他人的赞许。

  “万湄,真巧,你来看贺然?”

  面对应门的贺忱显露出些许不自在的神情,万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是贺然不愿意再看见自己了吗?

  “他在吗?公司的人告诉我他今天没到公司。”

  “他在,只是……有客人。”

  能够让贺忱露出尴尬神情的,万湄已经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样的客人。“没关系,我看一下他就离开,不会打扰太久的。”

  “千万别这么说,他一定会很高兴你来看他的,你先在客厅坐一下我进去告诉他一声。”

  万湄进到房间之后,客人也在里面,万湄没有猜错,是卢芷萱,万湄对她打了声招呼,又转对贺然, “贺然,你觉得好点了吗,喝一点汤吧,很有营养的。”她甚至没有说出这是自己亲手为他做的。这对贺然来说,还有意义吗?

  贺然点点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他们小题大作硬要我再休息一天,明天就可以恢复上班了。”

  “你的身体才刚好,还是多休息几天吧。”她喑痖的声音反映出此刻她无助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去贺然,却又不知该如何来挽回,或该不该挽回。他对她的冷淡,是不是说明了他根本不想见到自己的出现?

  “别逞强了,贺然,这次生病便是身体发出的警告,你不能再像之前一样的为了工作,把健康都牺牲掉了。”卢芷萱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些动作看在任何人的眼里,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你看你,还有一点发烧呢。”

  也许她就像是贺然的母亲形容的那种,能好好照顾贺然的女人不是吗?“我该离开了,家里还有一点事……贺然,你好好休息。”她还能说些什么,或者还该说些什么。贺然根本不曾在乎她的任何反应。果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声的道别,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万湄心痛的转身离开。

  “万小姐,我可不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花园里叫住了万湄。

  是卢芷萱!她有事想对自己说吗!“当然。”

  她们两人在花园里的休憩椅上坐了下来。

  “对于我的出现一定让你感到好奇吧?看你表现出来的反应,我想贺然没有提过我的事。”她很坦白的说出了万湄可能会有的疑虑。

  “我们是大学前后期的同学,说起来我算是他的学妹,不过一直到毕业之后我们才真正开始交往,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在那段日子里我们很开心,我相信贺然也不会否认这句话。可能是因为我刚进入社会,五花八门的新鲜事物,让我以为可以得到的更多……于是,我作了错误的决定,到现在都让我后悔不已的决定,我离开了贺然。”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万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这么多贺然的过去,属于他和别的女人的过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看得出来,你爱贺然吧?”

  是女人之间的直觉吗?还是自己的表现已经这么明显?万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相信你认为自己爱着贺然,可是贺然是不是也这样想呢?这次贺然会因为感冒引发肺炎住院,你不能说和你没有关系吧?如果爱情只需要其中一方的同意,那当然简单了许多,可是爱情需要两个人的绝对条件,而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决定。

  “你也知道自己为贺然增加了多少的麻烦,这算是爱他吗?你自私的将你的喜怒哀乐倾倒在他的身上,逼迫他去承受你的爱情,这算是爱他吗?你若是真的爱他,你就应该懂得为对方设想,让对方快乐,贺然值得更好的对待,难道他不该有选择的机会吗?

  “也许,我的话说得重了点,但无论贺然怎么做,我都希望对他而言是好的结果,你和他在一起对他而言能产生好的结果吗?你爱他也许是不容改变的事实,但他到底爱不爱你,才是决定你们是否能厮守的真正原因,他是不是应该有选择的机会?我希望你能想想我今天说的这些话,让贺然自己去作决定吧!”卢芷萱说完后不待她的回应便先行离去。

  也许卢芷萱说的没错。她一直很自私的要求着贺然。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不是吗?起初她抱着好玩的心态,又因为自己的自尊心不容许对方的拒绝,而不断的出现在他的周边强迫着他的注意,贺然不也不只一次的表现出他的不耐烦?但自己完全无视于对他造成的种种困扰,反而变本加厉的让情况演变成如此——贺然因为自己幼稚的试探而病倒。

  她不曾顾及他的感受,入侵他的生活,破坏他的相亲,还把他母亲气回了加拿大,他们的第一次……不也因为自己的要求?而之后她自认为的“约会”不过是善良的贺然,不愿骤然打碎自己的幻想所作的配合吧?

  万湄想起贺然从没有主动要求过她做些什么,甚至未曾主动打过一通电话询问她的情况,在她自己编织的爱情梦中,他只是被动的承受,甚至无法拒绝。

  贺然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快乐吗?她的记忆里却只有他皱着眉头,或是冷淡不理会的模样,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贺然和她在一起,根本不快乐。

  贺然爱她吗?他甚至不在乎她是否存在。爱情需要两个人都有相同的意愿,贺然的意愿是什么?如果他有选择的机会,他会选择她吗?

  万湄想起卢芷萱说的话——爱一个人,应该希望他快乐,她应该让贺然自己作决定。虽然知道贺然的选择不会是她,但,她不愿再让贺然痛苦,如果离开她能够让他快乐……她愿意接受贺然的决定。

  原先他为这样的情况感到高兴。那个时常出现在自己四周,不时制造麻烦的惹祸精已经不再出现,贺然顿时觉得很轻松,一切又像回到了之前的宁静。

  他可以专心的工作不会被无故的打断;休假时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不会再为突然的门铃声惊醒;半夜更不会有莫名其妙的电话,只为了知道他在做什么,睡了没有,有没有梦到她;不会再有人强迫他逛街;不会再有人强迫他吃下难吃的食物,不会再有人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生活又恢复了“正常”,他甚至想欢呼两声以示庆祝,他又可以做回自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开始质疑“强迫”这个字眼,以及“被迫”的这个角色。如果,是违背自己原则的事,自己真的能被“强迫”吗?如果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强迫”能让他屈从吗?他心中是否完全没有一点的意愿,而单纯的只是被“强迫”?他的意志属于自己,谁能“强迫”他,又以什么为武器来“强迫”他?

  这不合逻辑,他习惯理性的思考,但是重点是,现在的情况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方式对吧?

  “艾力克,你是怎么一回事,‘纽奥良’的案子为什么被退了回来?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在做事?”等艾力克一进到他的办公室,贺然不等门关上便劈哩啪啦的直轰。“你知不知道这个案子可以为公司带来多少利润?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

  “老大,就因为它利润丰厚,有多少厂商竞相争逐。我本来以为没问题的,谁知道半路杀出‘泰古’这家公司,它的负责人和承办人员是姻亲关系。这次只能说是意外落马。”最近老大的火气很大,公司里的同事都识相的能回避就回避。

  “这不是理由!标案之前你本来就应该先做好情报的搜集,什么叫半途杀出,他们的姻亲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这算什么烂借口!”什么时候开始公司里的同仁都这么混,还是他们一直如此?贺然决定要好好整顿一下公司里的风气。

  “老大,问题是事前根本就没有听到‘泰古’要投标的消息,它一直到开标的那一刻才出现在‘钮奥良’的公司现场,不止我们,我看是所有的公司代表都傻了。果然它就以最低价直接取得了承办权。这只能算是人祸,老大。”

  “听着,我不喜欢借口,我只问结果,我不希望类似的事件在下次发生时,你还用同样的理由来回答我!你先出去忙吧。”他对着内线电话,要财务部的泰瑞莎进来。

  “老大,什么事?”泰瑞莎匆忙的走了进来,以往贺然总是会自己走进财务部,很少像今天这样让她直觉的认为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

  “上个月的财务分析怎么还没做好?上次开会不是规定每月十五日要送到我桌上的吗?今天已经十六日了。”

  原来是这件小事,她松了一口气。“对不起老大,因为这几天有许多厂商来请款,所以财务报表还没有做完。我明天交给你可以吗?”泰瑞莎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不然以老大对她工作态度的了解,是不会提出这种问题的。

  “开会有什么用?你们还是照着自己的工作表擅自决定什么事该在什么时候完成。我要你在今天下班之前,看见它在我的办公桌上。”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每个人都这么松散,公司又怎么可能达成今年度的业扩规划,不要说去夏威夷旅游了,连夏令营都没得参加!

  贺然想起在他生日的那一天,曾经承诺如果今年达成预计目标,要招待公司的员工至夏威夷旅行一个星期。他的生日,万湄帮他筹划的生日……

  她到底又怎么了?这是新的把戏吗?还是她已经玩腻了,根本不想再出现?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星期,她没有出现,没有电话,没有卡片,也没有她最擅长制造的惊喜。她到底怎么了?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贺然开始觉得下班之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才好。时间变得很长,生活变得很无聊,回到家之后面对没有生气的室内,看电视也不是,睡觉也不是,一个人,一切都显得很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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