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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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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舒翰鹰漫不在乎地应了一声,仰头喝了口酒,状似随口问道:“翰林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大概只有这个异族男子才不知道翰林府。她心想。 而舒翰鹰不晓得是一无所知还是故作不知的反应,使她卸下了长久以来隐瞒身世的紧张感,开口滔滔而出。 “翰林府是江南文人雅士对诗谈话之所,其内布置精致雅丽,有假山片水,长松修竹。翰林府的主人喜吟风咏月,爱才子佳人,他……”秋练雪说到此,丽容罩上阴霾,续道:“他风流好色,共娶了五房妻妾,我母亲是他的正妻,因受不了他处处多情,早年便上山修行。” “你恨你的父亲吗?”舒翰鹰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当然!”她咬牙说道:“他嘴上甜言蜜语,其实左拥右抱,践踏母亲忠贞热情,使她一生郁郁不欢,愁肠百结,终至荒山修行,青灯伴余生。我恨自己生为如此薄幸男子的女儿,然而,血缘却是斩不断。摆不脱的,我想恨他,却又不能恨他……”秋练雪丽容气愤中带着一抹凄然,晶亮的黑眼湿湿的。 舒翰鹰凝望着她,海水般的青色眼眸浮现温柔,那是全然了解的温柔眼神。 他猛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轻声说道:“你说的没错,血缘是斩不断的,即使他犯了多大的错,始终是父亲……” “我为何对你这异族人说这么多?”她猛然从凄凉中回神,板起了脸,不甘心地说道。 她瞪着地面,有些气恼,有些不解。 她素来少言少语,开口不是下命令就是拒绝,只有和秋无念在一起时偶尔说两三句调笑言语。 她将吐露心事视为女儿态,强者如她,是不需要诉苦的,就如同男儿有泪不轻弹。 然而如今她却不知不觉地将压在心底十多年的凄愤说了出来,不是对同父异母的姊妹,也不是对仰慕的天易门之主,却是对眼前这名异邦人。 舒翰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气愤的自语,抬头凝视着屋外明月,唱起歌来了—— 歌声有别于前夜的豪迈、潇洒低沉的语调,带着浓浓的乡愁,如同胡马因北风吹起而思念故乡,苍鹰鸣号独自飞过沙漠。 她不由得抬眼望着舒翰鹰。他俊挺的容貌仍是透着不羁的潇洒,原本明亮的湛蓝眼眸,此时却是沉幽的黯蓝,像深秋的湖水,涵纳着许多愁意。 她不禁想知道,他有着什么样的伤愁呢? 每个江湖人背后都有他自己的故事,他的又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杀手,喀什族的舒翰鹰为何会离开故乡,千里迢迢来到江南,化身成为恶名昭彰、令人闻名丧胆的苍鹰呢? 她突地一惊——我到底在想什么? 舒翰鹰是贪财嗜杀的枭帮杀手,是武林败类,也是她的敌人,她居然在想武林中最可怕杀手有何隐情,想为他开脱罪名吗? 秋练雪,你忘了自己是天易门的朱雀堂主,正邪不两立吗?她心中暗自警惕。 但,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呢?为何爽朗的歌声中有着无奈哀伤……心里不住地想着,身上仍负伤,她带着疑问沉沉睡去了。 舒翰鹰就着月光唱了几曲之后,偶一转头,见她蜷曲着身子睡在墙角边,他唇角绽出一抹笑,悄声走近,解下身上披风,轻轻覆在她身上。 舒翰鹰凝视着她的睡颜,梦中犹然秀眉微皱,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柔声说道:“倔强的女孩,就连睡觉也不肯放松自己吗?” 柔和的月光映着两人斜倚的身影,看起来安详而温馨,仿佛他们从来就不是敌人。 这是她和舒翰鹰共处的第三夜,她仍然满怀敌意,却将压在心底十多年的郁结向他倾吐…… 第四章 “朱雀,听起来你父亲很富有,他有想杀的人吗?看在你的面上,我算他便宜一点的价码。”舒翰鹰一边在火上烤鱼,一边轻松地说道。 “我爹是文人雅土,整日吟诗咏辞,何来结怨?”她没好气地瞟了舒翰鹰一眼,对他的提议敬谢不敏。“再说,若他真遭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自有国法主持正义,还他清白。” “是么?”舒翰鹰将烤好的鱼放在盘中,把较大的那条递给她,自己的则淋上酒汁,瞬间香味四溢。“如果你们的国法真的公正,为何人人花大把银子来拜托我杀恶人,主持正义?” “为财而以杀人为业能叫主持正义吗?”她嘲讽地说道。 只见他轻松地说道:“你们汉人不是有个刺秦的故事吗?那名杀手不也收了买主很多钱财,怎么就被后世大加赞扬?” “你说的是荆轲刺秦王,那不一样。”瞪了他一眼,她续道:“秦始皇是暴君,荆轲是为了天下黎民才前去行刺,燕太子钦佩他的勇气,才对他礼遇有加。再者,荆轲是刺客,刺客和杀手是不一样的。”她忍不住又睨了舒翰鹰一眼。 他对汉人的偏见到底有多深?所有汉人的行为,不论好的坏的,全被他断章曲解。 也许,舒翰鹰并没有曲解,他只是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秋练雪心中突然有此想法,但随即又心生警惕:她绝对不能同意舒翰鹰所想,那是异端之说,绝对不能认同! “刺客和杀手哪里不一样了?同样是在国法之外杀人,杀手收买金,刺客难道没有人帮他照料家人温饱?刺客杀的也未必都是暴君、邪恶之徒,如此说来,这两者有何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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