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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意思就是呢……”绿雪娇柔的嗓音得意的绕了个转折。“七月的时候,烈日当头,艳阳高照,而九月的时候呢……”

  “绿雪姑娘,”低柔的女声从窗外传来。

  屋内所有的人都转头而望,看见娉婷立在窗外的梅凤书,心中好奇:难道这手艺奇差无比的梅姑娘,也懂得这好难好难的诗吗?

  “ ‘七月流火’中的‘流火’指的是火星,而非太阳。”她忍不住出声指正。“六月黄昏时火星见于南方,到了七月,则下沉而向西走,故以‘流火’称之。”

  绿雪娇柔的面容顿时就“七月流火”的沉了下来。“梅姑娘,这一段奴家可是读了好几遍……”后面没说出来的话意是:“而且,我可是出身东莞、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难道你会比我行?”

  梅凤书感觉到她语中的敌意,只得低声说:“是我失礼了。”唉,也许是海外传过来的书,版本有所不同吧!梅凤书有些迂回的想着。

  绿雪见地自承错误,又得意洋洋的接着往下讲:“三之日于耒、四之日举趾,就是说,过了三天、四天以后呢,就开始……”

  又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梅凤书听了不禁暗暗摇头。诗经是中原的古诗歌,所以不能以东莞历法来推想诗中的“三之日、四之日”,而耍参照中原的古历法才能解得正确。

  然而,她这回没有再开口纠正,只是静悄悄的走开了,秀雅的身影走踏在雪地上,显得有些萧索。

  屋檐阴影下辖出一条高大的身影,深沉的墨瞳闪着了然的光芒。他终于明白,梅凤书身上究竟是少了什么了。

  雪渐渐的大了。山头上覆着雪,石头、树上也覆着雪,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映得她的眼有些疼;她的心头上也闷覆着“雪”,扎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三之日于耒、四之日举趾,究竟是何意?”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抬脸,看见雷九州映着雪光的身影。梅凤书对他微微一笑解释道:“‘三之日于耒‘是说:到了正月,就要修理农具,准备开始耕作;‘四之日举趾’则是:二月的时候,就要脚踏锹具,耕松土壤。”

  “原来如此。”雷九州嘴有微扬。“莫怪我就觉得,‘三天之后收起农具,四天之后跷起脚来睡’有些奇怪。”

  梅凤书闻言,知他听见绿雪如此向大家解说,不禁以衣袖掩住了嘴笑道:“没关系的,东莞制举考的多是四书五经、策论,不考诗经。”

  “有错就应该纠正,不是吗?”雷九州收敛了笑,目光如炬的望着她。

  面对他迫人的视线,梅凤书转开脸,低声说道:“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以前?”雷九州语带嘲讽:“不过是书生袍换成了女儿裙,你,变了很多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不客气的口吻对她。梅凤书垂着头,默然无言,雪光照着她白皙的颈项,柔美而无力。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在雪地上并肩走了一阵子,直到雷九州突然开口:“你还是穿书生袍好看些。”

  “呃?”梅凤书闻言抬脸,这已是第二次听他如此说了。

  “族里很多汉子告诉我,你是他们所见过最美的姑娘,而我对姑娘家的长相向来没什么计较……”

  梅凤书想起他那将美女比做鸭鹅的名言,虽仍低垂着头,唇畔却蕴着笑。

  雷九州凝视着她,缓缓说道:“我倒觉得,身穿书生袍的你,清丽中带奕奕神采,温婉却又直言侃侃,比起现在,精神多了,那才美。”

  “……”梅凤书垂头无语。

  “知道当年我为何在太子面前力保你么?”

  有些惊讶他为何提到这件不相干的旧事,梅凤书清丽的脸庞仰起。

  “因你是个无可救药的书呆子,”雷九州续道:“当年的你,虽然文弱纤丽,却有着是非分明的骨气。”

  “现下的你,少了那股倔傲执著的呆气,你只不过是个女人,不是曾经和我同生共死的梅凤书。”雷九州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踏着大步离去了,留下梅凤书一人孤伶伶的立在雪地上,怔仲的望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

  第九章

  手捻着针线坐在绣房里的绿雪,芙蓉花般的脸庞绽着满意的笑容。

  自从她给了个“下马威”后,梅凤书就整日关在房里,不踏出一步,而雷九州也丝毫没有关切的意思。

  “梅姑娘,知难而退才是聪明的女人啊。”她嘴角绽笑的自语。

  “绿雪、绿雪,快来救命啊!”苍老的声音急唤着。

  是雷父。

  绿雪匆匆忙剪断了绣线,随手将针别在衣襟上,便提着裙摆,快步走出了绣房。

  到了族长的主屋前,她不禁睁大了眼。

  只见北境的猎户们,人人手上拿着铁叉,警戒的将外来者团团围住,脸上是气愤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在这一群北境汉子的中央,停放了一顶装饰华丽的官轿,除了几名身穿西陵服色的兵士外,轿前立着一名身穿宽袍大袖、西陵官服的青年文士,正好整以暇的轻摇手中折扇,脸上难掩骄傲自信的神情。

  “狡侩的西陵鬼子!要比献比武艺,比什么诗书礼义、吟诗作对这等无用的东西!岂不是故意与咱们为难?!”雷父眼如铜铃、须发戟张,显然气愤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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