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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深吸口气,努力用平常的语气重新开口。

  “瑀儿,我、我刚才是想说,我一向习惯上阵杀敌,用不著学这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与其要我背诗吹箫,不如你找一套想学的拳谱或是剑谱,换我教你,如何?”

  他赶紧抓回几乎要忘记的话题,刻意地拉开嘴,十分虚假地对她大大咧笑著。

  瑀儿静默了一阵子,才缓缓抬起头来,直直望著他好一会儿,慢慢对他扬起娇柔的笑意。

  她这一笑,让他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戳到似的,又麻又震。

  “怎么样?”他的嘴笑到都快僵了。

  “可以,等你再胜我三盘棋局。”她轻轻颔首说道。

  公孙凛一听,僵笑再也维持不住,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他明白公孙瑀表面上看似随和、没意见,其实是摆明了不想放过他,甚至隐隐埋了些赌气的成分在内。

  要他赢三盘棋,不如直接叫他自废武功还比较快一些!

  他没事捡了个太过聪明的娃儿回来养,真的是自找麻烦啊……

  “喔,说到背诗,你上回还欠我五首呢!”

  瑀儿眨著美目,极其无辜地向他翻旧帐。

  “呃……这个……”

  公孙凛苦恼地拧眉,眼神开始游移。

  “怎么?没背?”美目一扬。

  “……欸,那些诗肉麻死了!什么情呀爱呀、相思无尽的,谁受得了啊?尤其那首什么‘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的,别说什么相思长、相思短的,扯了一堆相思,让人傻眼的是最后一句话,相思了半天,结果突然来上一句‘还如当初不相识’!啧,识都识了,还想反悔吗?如果不相识的话,那又哪来的相思啊?一路伤春悲秋的,真是教人受不了……”

  她静静地听他唠叨一大篇,等他闭嘴了,她才慢慢开口。

  “看样子,你已经背熟了嘛!既然背熟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下?”美眸瞅他一眼。

  “我……我……”

  他脸色难看地支吾著,被她那一眼瞧得好心虚。

  吼~~他哪有办法对著她吟那些风花雪月的情诗?

  对著她念出那些诗句,简直像是在对她诉情似的,让他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就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但她在名分上却是他的女儿。对著女儿念情诗,这像话吗?

  “你——”

  “等一等!瑀儿丫头,你又忘了要叫我义父啦?”

  公孙凛突然打断她的话,对她伸出手,一边蹙眉,一边摇食指。

  公孙瑀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奇异。

  他迳自说道:“虽然我没长你多少岁,但在名义上,我好歹是你的义父。小时候你都会黏在我脚跟后头,对我‘义父、义父’地喊著。但是这两年,几乎都没怎么听你叫过我义父了,都是‘你’呀‘你’的喊。在府里我可以不管你,但到了外头,别忘了自己的身分,懂了没?”

  他怕她又逼他背诗吹箫,赶紧转移话题,找了一个名目来训训她,并努力抬出自己当长辈的威严。

  公孙瑀没说话,只是咬著唇,美眸一转,抬起漆黑如子夜的瞳眸,水汪汪地瞧著他,眸里含著他看不懂的、似乎百缠千绕的复杂思绪,让他心口一阵阵的莫名缩著。

  他突然退缩回去,再度败下阵来。

  “那个……咳,这事先搁著,改天再谈好了。我、我要去和部属们议事,还有……那个……皇上找我,就快迟了。这玉箫……你帮我收拾一下吧!”

  公孙凛嘴上没停,脚下也没停地往大门前进,到最后几步时,几乎是夺门而出,飞快逃离。

  对于公孙凛的逃避,她没有开口拦阻,只是静静地目送他离去。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她慢慢吟出他没有念完整的诗句,心思渐沉。

  他不知道,这是她的心意。

  她千方百计想要点醒他的幽微心意……

  从小她就被公孙凛收养,两人一直以父女相称。

  但是,随著她的年岁渐长,初识情窦后,便日渐倾心于他,于是经常有意无意的,利用各种方式对他表达衷情。

  只是,很无奈的,个性大而化之的公孙凛,总当成她是在对他撒娇,从未将她的心意放在心上。

  她十分奢望,他能在某一天突然顿悟到,她深深藏在心中无法对任何人倾诉、既愁又苦的那份心意……

  叹口气,她将手上的两管玉箫放入一个上等乌木雕制的匣子里。

  这两管玉箫是她特地请皇城名匠打造的龙凤对箫,雄箫略粗,刻有龙纹,音质浑厚;雌箫略细,刻有凤纹,音质清婉含蓄。两者合奏,音色和谐,宛如龙凤合鸣。

  这对玉箫,也是她的心意。

  她希望,她能与他心意鸣合,龙凤双栖。

  只是,公孙凛却一直视而不见……

  有时候,她还真的希望能够如他刚才所说的,只要她与他不相识,就不会有这样的相思了。

  公孙瑀怀里抱著对箫的乌木匣,眼神渐渐蒙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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